12年的1月，我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失败者，从K城回到了家乡。
反思，究竟错在哪里？
或者说，在哪方面出现了问题。
大学毕业之后的半年时间里，我着实感受到了“社会”这两个字的残酷。
经历半年的实习工作，我告别了K城，花了150元的快递费，把在出租房的行头全部打包寄回了家。摆在面前的，是一道难题，我该何去何从。
在K城的小吃店吃完最后一顿炒面，我黯然地离开了这个繁华的城市。
一无所有的回到了小县城的家乡d城。
寒假，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个已经远去的东西，像天使一样再一次降临到我身边，和往年的寒假一样，我住在南门，住在一个老旧的一层平房里，连院子加起来不过百来平米的样子，周围的邻居趁着早些年政策宽松的时候盖起了二层小楼，喜滋滋的等待不知猴年马月才会等来的拆迁。
只有这里，像一个锅底，被人家的墙壁包围。
这里是典型的老城区，房子又多又小又破，挤挤挨挨的在一起，和外国的贫民窟差不多，隔壁人家放个屁都能闻出什么味儿来的那种。
我住在这里，不是愉快地迎接新年的到来，而是迷惘地等待找工作的机会。
我躺在床上，翻着手机里各个银行软件，发现自己的存款加起来居然只有可怜的一千来块，工作了半年的时间，花销并不大，但两千出头一个月的工资，开掉房租、伙食，很难有多少结余。
想想已经踏入社会工作的池子、燕丹、四石他们，今年肯定赚了不少钱。
没有工作，一个创业的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
每个年轻人都会有一个创业的梦想，只有少数幸运者和悲剧者付诸于行动中，是荣华富贵还是万丈深渊，往往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四石的出现，让我多少有些惊讶。
那天灰蒙蒙的，寒风四起。
四石的电话把我的睡意驱散，他说没事干逛马路逛到贤桥，问我出不出来，我告诉他我在南门，还躺在床上，他说他马上来看我。
南门和贤桥相距不远，个把公里的样子。
在屁大点的d城，任何两地又能远到哪去。
我只得起床，洗漱完毕，没吃早饭。
往年外公都会给我一块二毛钱去南门的老街上买一个烧饼夹油条。但是，时至今日，我也没有脸面再接受这份钱。
不出意料，四石迟迟没有出现。
我只得坐在电脑前，浏览各种招聘网站，精心设计，小心投递每一份简历。
一个弹窗跃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那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广告，什么兼职刷单、加盟炸鸡奶茶店啦等等。
不过这次不一样，弹窗里一闪一闪地显示着小商品批发的字样。
一个灵光在我脑中闪过，为何不趁现在赋闲在家出去摆地摊，做些小买卖。当时可不像现在，有各种滴滴、外卖、代驾这种工作可做。
“摆地摊是不错，但是卖什么呢？在哪卖呢？”四石在听完我的想法后，点上一支烟，抛出了疑问，烟雾在他头顶上慢慢扩散，打不得房间里很快充满了烟味。
看到四石的反应，我反而有些高兴。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向喜欢工艺品，可以在网上批发点工艺品，至于地点，那就在贤桥，那里人流量大，而且聚集了很多商贩，贩卖各种吃的用的东西。
四石不置可否，等一根烟抽完，跟我抱怨了很多工作方面的事情。
那一刻，我反而有点羡慕他，能在一个岗位稳定的工作几年，而我，实习半年时间就被赶回了老家。
随后我们谈了很久，我在网上搜了很多工艺品的图片给四石看，他头头是道。
四石走了，天依旧阴沉。
钢蛋兴冲冲的赶来，想必，这小子又是惦记电脑里的游戏。
他最近正迷恋着穿越火线，沉浸在虚拟的战场上不可自拔，如果人生就像游戏一样，失败后可以重新开始，那会有多美好。
钢蛋是我表弟，在我们几个人的熏陶下，这个95后百无禁忌。
燕丹的谎言、胖子的不靠谱、池子的女人、绵羊的吹牛、四石的香烟，还有就是我的不务正业。
我知道，如果我去摆摊，钢蛋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我。反正他现在正值寒假。
不过，对于这个马上初中毕业的他来说，什么才是更好的出路？
上高中显然是没有希望了，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在学校里浪费三年时光，最好的方法是尽快出去打工赚钱，就算做学徒，最起码每个月能够有点钱让自己凑合地活下去。
我把仅有的一千来块钱，全部买了工艺品，什么钥匙扣、笔记本、半岛铁盒、明信片等等。
我就像一个十拿九稳的赌徒，按下了确认键，对不久的摆摊充满信心，甚至在本子上盘算如果这些商品都卖出去的话，就能挣三千多块。
后来绵羊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摆摊不适合短线投资，因为赚来的钱还要进货，钱只有不停地流动，才不亏本，否则，永远都是亏本。
只能说当时的我思维太狭隘，就像是一个坐井观天的青蛙。
所以，现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到货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箱，我把里面的工艺品放进三轮车里，然后和钢蛋一起骑到贤桥，找块空地，铺上床单，把工艺品一个个摆好，站在那里等待顾客。
如果，我现在去看一看当时的我，那会是一个多么尴尬的场景。
一个失败的人，在热闹的市中心，贩卖无人问津的工艺品。
好在，四石和钢蛋时常会去陪我，多少让我感觉不那么孤独。
有时，四石会点上一根烟，拉开嗓子叫卖，现在想想场面倒是挺有趣的。
后来我才知道，四石对这种不需要自己投资的创业很投入，成功了可以分享喜悦，失败了可以吸取教训，反正他自己又没有损失。
那时不像现在允许摆摊，城管会经常来驱赶，我和其他的商贩一样，城管来了就卷铺盖逃走，那种狼狈，如今想起来，依旧如鲠在喉。
雨天，地上无法摆摊。我和钢蛋就去新华书店屋檐下的空地上继续摆。
人来人往，却鲜有人光顾。
很多人会觉得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上中学的男女学生对这些会多看上一眼。
当初的如意算盘也烟消云散，剩下一地的悲伤和无法挽回的损失。
新年在即，我身无分文，只有一堆没用的工艺品，摆放在床底下落灰。
我送了一个小巧的艾佛尔铁塔的钥匙扣给燕丹，至今应该还安静地摆在他家杂物间里。
后来我反思，工艺品这种小众的商品纵然有观赏性，却无任何实用性，这个社会人们所需要的是实用价值，花掉的钱要能够有足够的回报，不管是物质的、是精神的还是肉体的。
否则，就算白送，人家也会掂量掂量这东西占不占地方。
特定的东西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会有他的价值。
这种精巧的工艺品只有在装修考究的工艺品店才会有文艺男女前去消费，像我这样摆在破旧的三轮车上的工艺品，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无用的人妄想用一堆无用的垃圾换钱。
“今天就算了吧。”在新年的前一天，我看着屋外彤云翻滚的天气，对钢蛋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拖出来的工艺品又重新规整好，跑进屋打开了笔记本，点开了穿越火线的图标。
其实，我知道摆摊都是暂时的，过年之后我还是要去S城这种大城市找工作，这是一种命运的吸引，像极了那个扑向火烛的飞蛾。
新年的气氛让我的心情有所缓和。
在乡下，我把一个半岛铁盒埋在了离乱坟堆不远的一处草地里，铁盒里放着我身上仅有的50块钱和一张写着一段话的纸，这些东西记录着我当时的心情和境遇，希望我再次把这个铁盒子挖出来时，将会是别样的风景。
年后，我重新燃起了对找工作的热情。
唉，S城，一个错误开始的地方，也注定是个伤心离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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