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钟家村，他只觉心神不宁。
上一世，自己因为水性不好而终，这一世，自己拼命练水性，现在水性在村里排前三，保命是绰绰有余，但对上海妖……
跟阿妈吃饭时，他还是心神不宁。
他看了看头发发白，十分消瘦的妈妈，想了想才四十出头就满脸沟壑的父亲，心口一酸。
尽量吧，远离危险，好好陪他们过完一生。
“妈。”
“嗯？”
“我床下有些金银财宝，平时要关好门，要钱用时就去拿来用。”
“不要，你留到讨老婆。”
“我会边挣钱。”万一有什么事，你们也知道从哪里拿钱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慢慢倒西，阿爹他们还没回来，会不会遇上海妖？
他徘徊许久，终是放心不下，缓缓走向村口，那个速度，路上蚂蚁也会被他一只只踩死。
他终于到了村口，摸着草墙，向远海眺望。
海洋和天空都十分平静，飞鸟都没有一只。阳光照在轻纱般的薄云上，抹上一丝轻盈粉嫩的炫彩。
岁月静好。他心里冒出这个词，然后回想上午的事。
一群五颜六色的虾兵蟹将，环绕着一只毫不起眼的小妖怪。
小妖怪头上长角，嘴巴长长，一身土黄带黑的鳞色，身子长长，有四条很短的小短腿，看样子是只四脚蜥蜴，样貌丑陋，口水滴答。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一到村口，海底潜伏的大堆东西就拱动起来。
上午见过的那伙妖怪，一个不差都伏在海底，向这个方向眺望。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消失在小村尽头，月亮悄悄露面，海平线的左角才出现船的影子。
因为要躲过海妖的老巢，渔民驾船回归都会绕路。
三只木纹黄的小船绕过老巢位置，转弯，向钟家村驶来。
钟毅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没有动身，刚过去没多久的危险还印在他脑海里，他哪敢往海边跑。
海面十分平静，像是一面光洁整平的镜子，天空中没有一丝风。
岁月静好，国泰民安，钟毅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紧盯那几艘船，盘算未来，怎么跟阿爹说海妖的事，以后做什么行业谋生……
小船离岸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只要平安过完今天，自己的生日就过了，就会没事，不会十八而斩了。
他抚了抚胸口，总觉那里还有股气没有顺过来。
突然，一个东西从三条船前面窜出，是那个口水怪，土黄四脚蛇。
钟毅的心悬了起来。
小妖怪停在三条船前面，用手从头顶往下抹，抹下大堆不知是水还是口水还是鼻涕的东西，看了看那几条船，向钟毅诡异地一笑。
然后，他抬手，身边的海水像粘着他的手，形成大浪升起。
他一压手，海水跟着下沉，直至见底。
三条小船被浪带着忽高忽低，船上的人反应不及，纷纷落水。
一群水怪浮出水面，向落水者游去。
啊！
钟毅的心悬到喉咙口，怎么回事，它们想干嘛？想吃人吗？
他顾不上十八而斩的兆头，冲向岸边的渔船，驾船赶向落水者。
一个人游到飘浮的船边，抓到船沿，松了口气，积蓄了下力量，撑起身子想向船上爬去，一只水怪抱住他的腿，把他往下拖。
他连忙甩脚，想踢开那个水怪，却根本踢不开，心里叫苦，完了，碰上水鬼拖人了，死定了。
他挣扎，妄图自救，然而没效果，时间一长他的力气衰竭了，抓着船沿的手开始颤抖。
正此时，钟毅赶到，把水怪打走，把他救上船，他稍缓过气后也帮着救人，很快，两条船上装满了人。
看着满船的人，海面上没有落水者身影了，钟毅心中一阵愉悦。
自己又一次救人成功，下一步，只要把他们带到岸边就彻底成功了。这里离岸这么近，游也不需要几下功夫。
自己救了多少人？“人数对不对，是不是这么多人？”
渔民开始清点人数，“一，二，三……八，还差一个。”
又是九个人，怎么又是九个人？前世自己也是救了九个人而终。
他的心沉了下来，转而释然，如果这就是自己的命，那就这样了，躲是躲不过的，何必费尽心机自寻烦恼呢。
他环顾船上的人，发现没救上来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真的躲不过了，养育之恩大于天，自己不可能不去救他，做不忠不义的人。
他深呼一口气，说，“我爹没上来，我下去找，你们继续在这里找。”
旁边的人给他一把匕首，他滑下了海。
滂滂薄薄几十个水怪向他围来。一个水怪伸手抓他，被他一匕首划去，吓走。因为忌惮他的刀，它们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环游。
他看到远方有只水怪正在拖人，连忙向那游去，他一动，水怪群也跟着动。
果然是阿爹，看着他不省人事的样子，他说不出有多难受。
赶走水怪，他抱住阿爹，挥刀驱敌，往上浮游。
终于看到了船底，土黄色的船像块瓜皮盖在天地之间。
海水乌青，如果不是有一缕海草飘过，任谁都以为是静止的。
一点白光出现，变成少了一边的月亮。
不是有一堆乱叫的水怪吗，怎么会没有声音？海浪也无声无息，天地间一片静寂。
下面，乌咚咚几十个水怪紧紧跟随。
上面，船上的人已经看到他们，高兴地说着什么，也没有声音。
一把桨划过眼前，他愣了，此时，他一手抱着阿爹，一手抓着刀，根本不知该用哪只手抓船桨，忽然恨起自己，怎么不多生出几只手？
空出一只手才能抓桨，丢了刀无法御敌，放掉阿爹就白走一趟。
这一走神，水怪又靠近了，他连忙向上浮游。
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头？他抬头，是船桨！
他心里狂喜，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水怪，一脚踹去，然后看向船桨，在船桨再次靠近自己时，松开刀子，抓住船桨。
耳边传来小虫子的叫声，小鸟的叫声，他只觉有清风拂来，鸟语花香……
脚下一紧，他清醒过来，自己还在水里，还在救阿爹。
晃了晃不清醒的头，他紧抓船桨，突然发力，把阿爹送向船的方向，船上的人立刻抓住了阿爹。
右脚一紧，这只脚也被缠住了。
十几个水怪连成一串，把他往海底拖。
上面，因为自己抓着桨，连带着船也在倾斜，马上就要翻了。
他苦笑一下，叹口气，一指一指地松开桨，不出意外地滑落。
视线的最后，是船上人把阿爹往船上一拖……
喜欢粼波陆离之不负韶华请大家收藏：(m.yishudushu.com)粼波陆离之不负韶华亦舒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