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人头攒动，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在这开阔的大堂每一处掀起浪花。
声浪涌动间，人群的细言碎语闯入耳朵，道人摇摇头保持镇静，环视一圈，几乎都是三三两两的好友或家人围坐一桌，欢声笑语嬴荡在大堂。
山鸡嫌吵，反而钻进道人的褡裢中，只留一个头探出来观望四周。
喧哗声中，陆离不紧不慢地走到楼梯处，红色实木的楼梯，哪怕是隔着靴子踏上去，也有种令人安心的厚重感。走动时，更没有自己小楼那木梯的吱呀声，就这一点来讲，陆离很是羡慕。
道人微微仰头，思考着，或许该把小楼翻新一番？
唉，还是等有钱再说吧，估计吃了这一顿，自己和二爷最近赚的钱怕也是余额不足了。
饕餮有七层，层层不一样。据说建立如此高楼的意义，便是取自饕餮肚子无量的意思。
来之前就向云清姑娘打听过一些信息，这饕餮楼七层又分上三层和下四层，传闻两层间的吃食是天壤之别。上三层专供皇族子弟和达官贵人，下四层才是平民商贾区。当然，云清姑娘也曾隐晦地提示过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
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就是上第四层吃都难。
抬眼瞥了一下四层那稀稀疏疏的人群，陆离从三四楼的木梯上转身，径直走了下去。
于三楼一僻静处就座，跑腿的店小二很多，也很识相，立马有一位小步跑来。
“哎哟，这位爷，今儿个吃点啥这是？这里有单子，您给上眼。”
话术也是极为中听的。
陆离伸手接过那编排成一卷的纸张，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是菜单，还以为是哪里的书籍呢。
随手一展，便有上百道佳肴映入眼帘，品类繁多，琳琅满目。
单子上各有罗列，大抵可分三类，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
不愧是南陈第一酒家。
大致扫了一眼，名字也都大差不差，什么龙凤呈祥啊，仙人敬酒啊，竹柏贺春啊，要多风雅起多风雅，主打一个听不懂看不透。
陆离看了半天，除了一些鱼翅熊掌的能看出食材，其它的是一窍不通。
无奈之下，道人叹了口气，将菜单退回给小二。
店小二瞅见这一幕，心头一跳，弯腰赔笑道：“这位爷，可是没有中意的菜品？”
“倒也不是。”
主要是看不懂，可这又不好直言。陆离想了想，心生一计，偷偷拿出钱袋掂了掂，估摸着重量，转头对小二哥说道：“那个，在下初来乍到，也是第一次吃饕餮楼的席面。菜品繁多，实在不知作何选择。现有白银十五两，烦请小二哥为在下抉择一些好一点的菜品。不知可否？”
“哦，竟是如此。”
店小二恍然大悟，脸上没有惊奇神色，只有了然。旋即接过单子，思索一番，快速道：“那么便给您上一份葱烧鱼皮，一份金龙鳞，一份盐水锻牛，一锅鲍鱼鸡煲汤，如何？”
说完，小二小心翼翼地看向陆离。
道人吃了一惊，没想到十五两白银还能吃这么好，陆离向来认为这种大酒家的东西很贵，如此看来也不全然。
道人点点头，“可以，麻烦小二哥了。”
“不麻烦，呃，您要来份点心吗？”
“十五两内？”
“给您点的那四份菜，还有余钱。”
道人喜出望外，忙道：“可以，来一份吧。”
“好，那再给您上一份四喜干果。齐活了，爷您在这稍等。”
小二哥说着，在脑海里记下陆离的菜单，转身要走，道人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那个，小二哥，再上一碗你们这最好的面。”
小二回头，满脸疑惑：“这位爷，这样可就超过十五两了？”
“没事。”
“好咧。”
伴随着小二的离去，就是漫长的等待，好在桌上还有免费的茶水。大酒楼的茶水也不是随便糊弄人的，一杯清茶入喉，唇齿留香，瓷杯沿边好像还残留着一圈清香。
回过神来，陆离赶忙给二爷也倒了一杯茶。
山鸡从刚刚开始看道人享受便目不转睛，如今一喝，也是暗自咂舌。
“小离子，这里有些贵了。”
等从清茶的馥郁芬香中回神，二爷又抱怨起饕餮楼的物价。山鸡皱着眉头，很是不开心，估计此时正在计算着十五两白银要卖出多少碗面才能赚回来。
对于二爷的吝惜和斤斤计较，道人向来是有忍耐度的，只淡淡点头，耐心解释着，“二爷您想，咱可是立志要吃遍天下的鸡。为好吃的东西付出一些代价，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区区十五两，洒洒水啦。”
还有一点道人没说，去一处吃饭不单是吃，还看人。光是店小二全程面带微笑，礼敬恭谦的态度就让人很有好感了。陆离觉得只要饭菜不是特别难吃，这一趟也值得。
“哼。”
山鸡还是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等到菜上来，它才收起了那副嘴脸。
首先上的是店小二帮忙点的那四份菜。
葱烧鱼皮，就真的是鱼皮，不过是鲨鱼皮。这道菜没有太浓郁的香味，也没有太精致的摆盘，仿佛平平无奇的一道菜。
陆离拿筷子夹了一口，才知其中美味。吸收了葱段和各种佐料香味的鱼皮，被制作出了最鲜美的味道。那带有颗粒感的鱼皮入口，富有嚼劲，口感脆爽，每咀嚼一下，好似有汤汁在嘴里爆开。
道人吃得频频点头，山鸡在一旁早已按耐不住，也啄了一小片。
同样的呆滞表情，同样的点头频率，在外人看来却丝毫不违和。
吃了鱼皮，侧目再看，另一块盘子上摆放的是片金灿灿的皮子，花刀在皮子上游走修出鳞片的效果。
细细一嗅，浓郁的烧猪肉香味传来，疯狂灌入鼻腔，不管是色还是香，这道菜都已然是顶尖。
应该是那道金龙鳞，道人猜想着，用筷子夹了一块。仅仅只是轻触，就有咔呲一声响起，一块雕刻细致的“鳞片”掉落。
蘸着酱料放入嘴中，清爽，甘甜，没有半点猪肉的腥味。明明只是一道生猪皮，也能在厨师的手中迸发出如此强烈的美味，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道人多吃了几口，越嚼越香，莫名有种吃薯片的快感。山鸡更是离谱，一抓一大片，原本挺美观的一道菜被弄得狼藉不堪。
陆离摇摇头，去品尝最后两道菜。
相较于前两道菜的惊喜，后两道菜就有些平淡，盐水牛肉算是一种家常菜，可落到嘴里也是有滋有味。鲍鱼鸡煲汤应该是最贵的，鸡是野山乌鸡，鲍鱼是四孔鲍，海产八珍之一，用珍贵食材煮出来的汤，味道可圈可点。
山鸡大快朵颐，道人大饱口福，两者皆有所得。
后厨中，一位身穿暗紫色云纹锦衣的中年男人，匆匆往门楼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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