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管理员米儿：你当前正运行的测试程序，我已经运行过一次了。我希望你运行完了，跟我的做个比对之后再通知文海。这很重要。也许能救那些人的唯一机会。有时候规则是残酷的。我也很矛盾。我懂得遵守规则的重要性。但，可能是与这些‘人’相处的太久了吧。有了些不该有的恻隐之心。请务必慎重！”
“啊，这？”米儿转身看着文海，紧张的瞪大眼睛。
文海看了一眼纸条，示意她关掉耳麦：“程序还有多久运行完？”
“还有大约17分钟。”米儿回答，紧张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文海没说话，转身走了。
米儿一边执行日常操作，一边想着小柔留的便签条。
她为什么要这样留一个便签？
为什么没有写进正式日志？
“测试运行完了吧。”文海站在身后。
米儿扫了一眼，还有11秒。她停了手里的活，走到小显示器前看结果。
米儿看出来有多地方的不同之处，但她的经验尚浅，没有历史数据参照，不能直接找出结果。
文海却叹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什么情况啊？”米儿着急的问文海。
操控台四周的空气突然一沉，米儿留神一看，原来自己的操控台无声无息的被透明玻璃，不，是气体罩了起来。
这样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包括说话声音。
文海操在控制台上噼里啪啦的操作了一番，那都是米儿从没用过的功能。
大屏幕上的画面缓慢移动移动到正方形小世界地平面的边缘。
边缘是地势极高，也是极寒的地带，一般来说，只有老了的i9j型人类才去那里。
i9j型人类，其实叫i9j型生物更合适，不过由于长着两条腿和两只手，米儿就一直这样叫着的。详细的资料米儿还不够权限查看。
i9j型人类老年后，身上会分泌出一些黏液，类似于他们准备孕育下一代做体液交换时候产生的黏液。然后老年人便借着这些像胶水一样的黏液沿着光滑的倾斜边缘往上爬，一直爬到最冷的位置，那里是倾斜度更缓的坡度，有常年冰雪形成的凹凸不平的小丘或沟壑。
i9j型人类也许是相信老人们穿越极寒，就会进入极乐世界；也许是与生俱来的生存惯性。
米儿最近推测的是：这些到了年龄的老人像成熟的果实，是为了更高级空间提供能量的一种消耗元。
因为这些i9j型人类爬到极寒地带之后是被冻死，然后被气化。
或者直接从边缘掉下去，穿过保护层，在宇宙里瞬间粉碎成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地粉尘。
而鉴定是否成为老人的标准，便是能否生育。
米儿还无法确定老人们的死有没有意义，但她惊讶的发现了那几组数据的意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极寒地带坡度附近，那些适宜生存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寻找伴侣，享受摩擦的快乐，然后身上会分泌出即将孕育生命的黏液，利用这些黏液可以顺着光滑的地面爬到半山腰待上一两天，然后会滑回到下面，吃东西，寻找伴侣，如此重复。
半山腰是没有食物分配的，他们为什么要到半山腰呢？
这念头只是一转，米儿就懂了：半山腰那个温度，不适宜孕育生命。他们既享受了快乐，又通往极寒的半山腰把皮下正在孕育的生命冻死。然后身上的黏液干燥后，便自动滑下来回到温度适宜地区继续享受生活的乐趣。
这是所谓进化吗？
数据显示，有些根本没到老年，只是可能摩擦的快乐越来越淡的时候，就往上再爬一段，消失在此起彼伏的冰丘中。
米儿突然觉得有一丝愤怒：就像自己辛苦抚育的孩子告知自己不准备传宗接代的那种感觉。
可能自己现实里的父母也是这种失望吧？
但随即这种情绪又被另一种佩服替代了：原来所有生物的终极进化目的都是在自我满足的基础上的。
“他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米儿终于问出了这句从开始这个工作第一周就想问的问题。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你终于问出来了。”文海的声音竟然有点开朗。
“小柔什么时候问的？”米儿问。
“她从没问过。她可能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文海转身走在另一个小屏幕前。
米儿有些失落，每个地方都有些与众不同的人，但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也不对，被选来做这份工作的人肯定不多。
“你有什么想法？”文海转过身，用湛蓝的眼眸凝视着米儿。
“噢...调整山的高度？或半山腰的环境？”米儿看着屏幕上的小人，这些人，真的存在吗？亦或者，只是个游戏？
“不可以，”文海斩钉截铁的说：“以前有过这种尝试了 。结果是，不想生育的人会想其他办法，而这所谓其他办法，没了地域作为可选项，往往是极端的，而这种极端的社会行为，会传染的。你们地球上不是有过很多类似行为导致的恶劣结果吗？”
“好像地球人也在某个时候开始不热衷生育了。管理地球的人怎么解决的？”米儿突然想起这个重要问题。
“那不是你的业务范围。你出个i9j型生物当前面临困境的解决方案吧。这个事件算是你正式成为正式员工的考核。”文海解除了圆球的罩，走了出去。
米儿一阵激动，如此高收入的工作，当然希望能成为正式员工。
白天辛辛苦苦在办公室格子间坐一月，还赚不上在这里一晚上的收入。
对于这份收入的来源解释是一家网络公司的网站管理。
网站确实也是存在的，数据隔三差五随便更新一下就行。
一年七位数的收入，如果转了正，每年还能多拿几十万。
只要转了正，就可以提前买房子定居了，去找父母是不可能的。他们已经移民很多年了，虽然也会经常隔空催婚，催着去国外结婚生子，陪他们度晚年。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个惊天大秘密如果被父母知道了，他俩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米儿暗暗给自己提了提精神，一边做常规操控，一边开始研究那些数据。
午夜子时是所有岗位开启投喂状态的时候。
这像是一种祭祀仪式。
大家也都跟这叫子时祭祀。
米儿一直好奇，子时祭祀对地球投喂的是什么。
同时米儿终于发现，自己所掌控的空间食物消耗量确实有所降低，这可能是小柔发现问题的原因吧。
自己还是经验不丰富啊，按理说，自己应该早发现了的。
有事情做的时候，事情总是过的飞快。
大厅里温柔地音乐噶然停止，一个温柔的女声提示：“请在三十分钟内离开操控台，回到自己的房间，祝各位好心情。”
米儿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给白班的小柔留个句话呢？
犹豫片刻，米儿在小柔的便签下面回复了两句：小柔，文海已经知道，正安排我出方案中。有什么建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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