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难得对着一个小孩子，一时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季羡雪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阵势，几乎压了哭腔，问道：“六嫂嫂是不是出事了啊……”
“别胡说。”季羡舟轻声呵道。
可这么多人都没有沧琰的消息，季羡舟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去往最坏的地步上想。
他轻轻拍了拍季羡雪的头，说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谁。
他当时气不过沧琰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模样，就连他转身走了沧琰也没有唤住他，挽留他，他心里头不知道是怎般地难受着，转过角躲在一旁看她，却见她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季羡舟一直记得她没有法术的事情，心里既好奇她往那边走过去做什么，又担心她会出事情，便暗地里跟了上去。
他看着她出了神的模样，眼神微末有些空洞，也不知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她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
除了他，还跟了一个人。
季羡舟心里一沉，越发隐蔽住自己的身形。
果然。
他本来想按捺住等到套出那个黑衣人的话的时候，却在沧琰尖叫的时候喊的是他的名字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可是一时没看着她，她却又不见了。
季羡舟垂着眼，心里头有些复杂的情绪，难得无措。
“六殿下。”
小厮大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季羡舟面前，抱拳喊了一声。
季羡舟直起了身子，扬了扬下巴，问道：“什么事？”
那小厮低头说道：“回殿下，谢侍卫说已将沧琰姑娘带回了王府，姑娘性命无虞，叫您不要太过担心。”
这对于季羡舟来说可真是一个好消息，他眼睛闪了闪，应道：“知道了，去王府领赏吧。”
他拂了拂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地方。
老皇帝和他的母妃已然在侍卫们的护卫之下回了寝宫，他便不用管其他人的脸色了。
季羡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邸上的时候，谢褚已经吩咐府中的侍女给沧琰换了一身衣裳，擦尽了她身上的血污。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些侍女正在给沧琰的伤口上细细的上着药。
“你们都出去吧，把药给我。”季羡舟一进门便看着躺在床上的沧琰，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那些侍女将药放在了一旁，作了作礼，便退下了。
谢褚站在门口，因着沧琰身上的伤口所在的位置太多，他根本不能进房间，一直就在门外守着。
季羡舟拿起药膏，褪下被子，抿着嘴看着她。
胳膊上受了好几处伤口，脖子那处雪白的皮肤上青紫还未完全消除，对比十分明显。
季羡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咬了咬后槽牙，给沧琰抹药的动作却放得极轻，生怕她觉得痛一般。
一点一点地给她上完了药，季羡舟给她掩上了杯子，看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这才稍稍的将一颗心放回了原处。
手却不自觉握成了拳，指甲掐着掌心，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痛。
沧琰睡得沉，他微微抚上她的脸颊，垂着眼，眼神晦暗不明。
被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带出去，就被扔在了一旁，季羡舟拿起了那件衣服，抖开了来，那衣服几乎已经算是被划烂了，浅色的衣裳沾满了明显的淤泥，还浸染了大团的血色。
季羡舟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不想要想象沧琰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将手中的衣服一扔，转过头看着她。
眼睛不知何时，竟染上了猩红之色。
就像那天夜里，沧琰喝醉了酒，落在他额间一个吻之后，蜷在他怀中睡着了，他看向她时，就是现在这般眼神。
“主上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门口传来了谢褚的声音。
“我就是要找你们主上，让开。”
这是李云深的声音。
谢褚还想要拦着他，季羡舟脸色沉沉，拉开门，走了出去，李云深看见季羡舟的模样，心知肚明。
季羡舟抿了抿嘴，吩咐道：“谢褚，你好好守着阿琰。李云深，你过来。”
“是！”谢褚应了，站在沧琰的房间门口，站得笔直。
季羡舟往别处走了过去，李云深就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大概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季羡舟转过身，眼睛中的猩红之气越盛了。
“你还好吧？”李云深忍不住问道。
季羡舟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情。”
“感受到魔气我便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将你给逼出来了。”李云深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怎么跟魔族那群人交代。”
“她出事了。”季羡舟神情漠然，“帮我做件事情。”
李云深摸了摸下巴，自然是心知肚明：“你要我帮你杀人？”
月色照在树叶上面，斑驳绰约，一摇一晃，映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平静无痕，像是说着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杀了季明越。”顿了顿，他微微眯起眼睛，“或者，他不是喜欢闻人曦吗？那就，杀了她。”
李云深耸了耸肩膀，说道：“小事。”
季羡舟看了他一眼：“做不到，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
好好好你强你说了算。
李云深腹徘着，却撇撇嘴，只能答应了：“知道了。”他捏了一个诀，说道：“走了。”
便化作一点星光，倏忽往外头飞了过去。
季羡舟站在原地，平息了一下自己心情似的，半晌，终于挪动了步伐，往沧琰的房间里走过去了。
既然又要杀了闻人曦，又要杀了季明越，李云深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既然杀了闻人曦会让季明越痛苦无比，何不先杀了闻人曦，好好折磨一下季明越呢。
这么算来似乎比较划算。
打定了主意一般，李云深勾起一抹笑，翻身进了闻人曦的院子。
天色已晚，宫里头的宴会因为刺客的事情早就散了，闻人曦也早就被季明越送回了国公府，二人尚未成婚，留宿依旧是不妥的，季明越将闻人曦送回来便告辞了。
此时此刻，闻人曦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头。
她倒了一杯水，心不在焉地抿了几口，放下了茶杯，说道：“今日长老派人伤了沧琰，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好的感觉。”
她回头望了一眼，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木然的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说：“之前长老说要派人来助我，却没想到派了你这么一个不爱说话的。”
归菡走上前来，低下头说：“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闻人曦摇了摇头，说：“吩咐倒是没有，我只是担心……”
“小姐不必担心。”归菡没什么表情说，“我会保护小姐的。”
“我当然知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归菡身形一动，只听得“噌”地一声，一把扇子旋转着朝着她们飞旋过来，蹭着空气颇有几分凌杀之色，她化出一把剑，直接击退了这把扇子。
闻人曦心知不妙，闪躲到一旁，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整个屋子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们两个人贴在一起，侧耳听着来人躲在何处，连呼吸都尽量屏住了。
等待了半晌，再也没有声音了，闻人曦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走了？”
归菡眯了眯眼睛，侧耳听着外头，也没有回答。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归菡终于“嗯”了一声。
归菡都这么说了，闻人曦自然放松了警惕，走了出来，正准备点燃蜡烛，忽然觉得自己的耳边擦过一阵风，归菡一动，一剑刺了过去，正正好好刺在了闻人曦的耳边，闻人曦身子一僵，立刻没有动了。
“人还在。”归菡说。
闻人曦面色凝重了起来，朗声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不敢露面？”
“我要杀你，为何还要露面？”
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根本没有办法判断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闻人曦抿了抿嘴，闭上眼睛，默念了一个诀，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声音也冷了下来：“看来来的是同道中人。”
闻人曦丝毫看不见一个人影，那就说明了，来的人根本不是一个凡人，这个人隐蔽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以至于她用了妖力都看不见、找不到这个人。
归菡站在闻人曦身后，七感皆被调动了起来。
“谁跟你是同道中人。”
李云深躺在房梁上，悠悠然地说。
他本来会觉得这个任务十分简单，却万万没想到，这个闻人曦根本就不是凡人。
李云深细细探了探，这个闻人曦浑身没有一丝妖气，看来不是妖族化形，她身后那个女子，虽然也是看起来会法术的，身上也没有妖气。
奇了怪了。
李云深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会儿。
八成季羡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闻人曦笑了一声：“若你觉得藏在暗处靠着这一把扇子就能取我性命，也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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