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都消消气咯”。
“陆叔，你一把年纪了，还跟行义动什么手啊”。
闻讯而来的同村人围在陆家大门口，苦口婆心的劝着架。
同时还有几个青年男子拦腰抱着陆家老爷子，拦着他不往前冲。
李丽则是与其他几个人一起拽住陆行义的胳膊，拼命将他往后拉。
菜刀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光，落在陆行义手里，高高横在空中。
陆继坤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挥舞着小胖手，想要往李丽身旁凑。
陆诗诗拼命稳住颤抖的双手，伸手将陆继坤抱了起来，并将他带离了现场。
别看陆家老爷子岁数大，但力气可不小，几个青年人险些没拉住他。
陆华美和陆家老太太蹲在一起，掩面而泣，嘴里也没闲着。
“早知道你这么狠的心，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掐死算了”。
“我可怜啊，想回家看看爸妈，还要被哥嫂嫌弃”。
“东东都那么大了，说不养了就不养了”。
哭着喊着找妈妈的陆继坤几次三番挣扎着束缚，用着玩具车直接划伤了陆诗诗的手背。
陆诗诗的手背被划伤的那一下，直接有血珠冒了出来。
她眼尾泛着红晕，死死将陆继坤摁在怀里，不让他靠近门口。
今天才嫁进来的新妇有些不理解，压着嗓音，附在自己丈夫耳边说了句话。
“他们家怎么回事？东东是私生子？”。
“有点复杂，吵了十多年了，东东是陆叔的外孙”。
“东东他爸是入赘女婿，东东一岁的时候，他爸莫名其妙出走了，陆华美也不管东东”。
男人边说还边带着她认人，用下巴指了指陆行义夫妇，而后，又说起了前因后果。
“那个，结婚五年都没有怀孕，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陆家两个老人就拿刀逼着他俩认陆继东为儿子”。
“他们不同意，两个老人就闹着要自杀，后来，行义两口子没办法才同意的”。
“再后来，他们就带着女儿去了A市，只有过年才回来一趟”。
“因为没有A市户口，大女儿初三的时候回来参加中考，一直待在家快四年了，听说过得很不好”。
两个人说得小声，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听见了，于是，又有人补充了几句。
“诗诗那丫头可惜了，生的漂亮又聪明，偏偏投生在陆家”。
“小时候也受了不少苦”。
与陆家是邻居的一家人闻言很是黯然伤神。
有些年纪偏大的老人意图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陷入了沉默。
只是今晚这一幕，不单单只有这个村子里的人知晓。
一直僵持了近两个小时，几个青年人才将陆家父子俩分别送回房间。
生怕这两人后半夜又闹出什么事，同村人都很有先见之明的把房门反锁了。
但是，陆家老太太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哭着喊着，继续火上浇油。
“哎呦，这儿子不孝，孙女也不孝，平时电话不打，家不回”。
“白养了，她五个月大的时候，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长大了跟他爸一样没良心”。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陆行义已经躺在了床上自行消气，一听见这话，立马打开了房门。
还在门口守着的几个人面露惊讶，容不得他们思考，动作比大脑快，又把人推进了房里。
陆家老太太声声悲切，如同山间的鬼魅，令人背后发凉。
因着这点破事，年夜饭都已经凉了，守在这的人都有些怨气。
心直口快的人已经忍不住为陆诗诗说起了好话，“我说陆婶，你们是一家人，不是仇人”。
“诗诗这孩子多好啊，读书厉害还孝顺，初三回来的时候天天帮你们洗衣服”。
“那孩子又会主动帮你干活，又是洗碗又是扫地，那手比我们的还粗糙”
有了这几句，其他人也纷纷说道，“大过年的，非得闹得这么不愉快吗？”。
“你们家也是奇怪，平时吵吵也就算了，过年就更加了”。
“跟完成任务似的，一到过年这天，吵的天翻地覆”。
“你们不累，我们还累呢”。
陆家老太太可不买账，听着这些话，更加耍起了无赖。
“我又没喊你们来，自己找累，怪谁？”。
在这陪着忙活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一堆人听见这话，直接气炸了。
他们劝架的话说多了，嗓音也透着一丝沙哑，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怼了回去。
“行，你牛逼，以后你们家就算吵出人命来，我也不管了”。
“走走走，我们都回家，免得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一瞬间，人都走了，只留下陆华美两母女坐在原地。
闹够了，没人理会她们的哭诉，她们都溜回来了各自的房间。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但每个房间里流出来的声音预示着事情并没有结束。
陆诗诗动了动发麻的胳膊，与头发凌乱不堪的母亲对视了一眼。
李丽转过身，背对着陆诗诗，随后用指腹快速抹了把眼泪，才转回身子。
“把弟弟给我吧，你先上楼休息，没吃饱的话就去房间里拿点零食吃”。
陆诗诗把睡着的陆继坤轻轻放进她怀里，并没有马上离去。
“我去把厨房收拾下吧”。
“别去，让他们明早收拾，谁弄的谁收拾”。
“等明早他们看到估计又要吵了，我还是去收拾收拾吧”。
李丽身子一僵，无法反驳这话，只能随她去了。
在她转身往厨房去时，李丽还是喊住了她。
“女儿啊，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别不开心，好好读你的书”。
陆诗诗眼里含着泪，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嗯，妈妈，你还好吗？”。
“呵，妈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女人双眸空洞无光，神色万念俱灰。
陆诗诗被她绝望而又自讽的语气惊得心尖一颤。
“妈妈，或许会变好的”，陆诗诗说出的话苍白又无力，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确定性。
李丽直接背过了身，单手抱着陆继坤往房里走，只留下一句，“行了，你去打扫吧”。
陆诗诗看着李丽的背影，其实，她很想问，今天姑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十多年没有怀孕？那自己又是怎么来的呢？
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充满了怨怼和算计？
可惜无人解答她内心的疑惑，李丽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门口，随后，房门一开一合，隔绝了一切声响。
厨房里一片狼藉，四脚朝天的板凳，打翻在地的饭菜，地上的菜刀……
一帧桢，一幕幕，全都刻在了陆诗诗的心里，积攒了一层层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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