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了何氏的照抚，孟氏三母女的日子好过不少。
平日送来的饭菜不再是清汤寡水，用来取暖的炭也不必一催再催。
上一世冬日里因为炭少，母子三人为了取暖只好睡一间屋子挤在一张床上，就这样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而因为吃的不好，柳轻柔姐妹俩一直瘦瘦小小的。柳轻柔更是直到十五岁才开始抽条，夜间腿疼得直打滚。那时候孟氏已经不在了，柳孟漓身子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可还是努力将妹妹抱在怀里，温柔地哼着阿娘教她们的江南小曲，哄着妹妹入睡。
将写有何氏的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烧尽，柳轻柔抽出写有柳乘风三个字的纸仔细看了看。
想要在这府里彻底站稳，只抱住何氏这棵树还是不成的，府里头的人到底还是得看一家之主的眼色。
她这位生得风流倜傥的父亲，可不像何氏那么容易糊弄。要想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就必须得找对法子。而经历过上一世的柳轻柔刚好就知道那么一点。
*****
柳乘风今年三十有九，虽已近不惑，可仍旧相貌风流，俊朗潇洒。城中百姓私下里都说他是最俊的太守。
而且柳乘风虽有五房妻妾，可他并不贪恋美色。除了大夫人那儿，每个月只在其余夫人那里待两日。有时候忙起来，可能一次也不会去。叫外头知晓了，倒是又引得一些夫人小姐们的称赞。
柳轻柔连着蹲了几日，掐准了柳乘风回府的时辰后，不着痕迹地经过府中特意给划出来的练武场，然后躲在一棵树后，捡起一根树枝一边看武师教兄长们习武，一边跟着比划。
为了早日回京，柳乘风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着应酬，好在上头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有人要调动，或许可以安排他回去。
得了好消息，柳乘风不免多喝了几杯。挥退想要上前搀扶的下人，他慢慢朝着练武场走去。
他虽说是文官，可也自幼习武。是以府中儿郎们都被他请了武师教导。可惜一个个都不成器，数年过去还是些三脚猫功夫。
今日他心情好，准备去好好指点一番儿子们。
就在他穿过月亮门时，一抬眼就看见了那道背对着自己的小小身影。
那瘦的跟鸡爪子似的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正有模有样的跟着武师比划。
“那是……”儿子女儿太多，柳乘风记不大清了。
落后一步的管事成福海上前来，微微低着头小声说：“回老爷话，那是五姨娘膝下的五小姐，名字还是您亲自给取的。”
“喔？”柳乘风微讶。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成福海道：“五小姐出生那会儿，正好是柳树抽芽的时节，您便说就取这句诗里的轻柔二字。”
柳乘风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终于有了印象。
他缓步走上前，轻轻开口：“没有基本功，跟着武师练也只能学点皮毛。”
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让柳轻柔心头一喜，等了这么久，可算是来了。
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抖了下，忙把树枝往身后一扔，转过身来行礼：“小柔见过父亲。”
柳乘风扶起她：“想习武？”
柳轻柔偷偷看了他一眼，忙又垂下头，小声说：“想的。”
“为何？”
“想保护阿……姨娘，姨娘性子软，容易受欺负。”
【“你一个大姑娘，做什么学那男子舞刀弄枪的，简直不像话！”
“因为我想保护我阿娘啊，阿娘性子软，总是被大夫人欺负。乘风你就教教我吧。”
“我才不教你呢，让人知晓了还不得说不知羞耻。”
“那你不教我，我就去找别人了。”
“你……我不许！”
“我就知道乘风最好了。”】
那深深埋藏在心底，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眼前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儿也仿佛和记忆中那道同样喜爱绿衣的女子重合。
柳乘风眼神温柔下来，伸手摸了摸柳轻柔扎起来的发髻：“你要是真想学，父亲给你专门请为女先生可好？”大乾民风还算比较开放，女子也可习武。
柳轻柔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真的。”柳乘风吩咐道：“成福海，明日你就去寻一位女先生回来教小柔，记得要品性好的。”
“是。”
“谢谢父亲！”
感受到女儿的欣喜与感激，柳乘风心中难得升起一丝为人父的怜爱之情：“今日来与父亲一同用饭可好？”
柳轻柔面上露出挣扎：“可是姐姐和姨娘……”
“一同来便是。”
成福海十分有眼色：“老仆这就去请五姨娘与四小姐。”
柳乘风伸出手，柳轻柔愣了下，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脸上带着不敢置信。
柳乘风看的心疼，轻轻握着她的手：“小柔以后不必如此小心，你是父亲的女儿，是这府中的主子。”
柳轻柔眼眶红了，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嗯了声。
*****
晚间用饭时，周氏本来还笑着在和儿子女儿说话，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
她用力掐着掌心，带着温柔的笑上前：“今个儿怎的将小柔带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厨房那边都没做她爱吃的菜。”
柳乘风牵着柳轻柔坐到上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亲自给她布着碗筷，笑着说：“路上我问过小柔了，这小丫头不挑嘴。”
周氏笑着坐下：“是嘛，倒是好养活。”
她拿了双公筷，夹了一块色泽红亮的东坡肉放入柳轻柔面前的碗中：“这是厨子的拿手好菜，小柔尝尝。”东坡肉不比红烧肉，一块宽约两寸，女儿家都讲究身材，最不喜吃这些大荤。
可是她却不知道柳轻柔在上辈子流落街头后，别说肉了，就是一块馒头都吃不到。哪还会嫌弃这些肉，她巴不得多吃些。
柳轻柔看了眼柳乘风，得到他的点头后，拿筷子将肉夹成两小块，一口一块吃下了肚。
柳乘风笑弯了眼睛：“就是要多吃肉，你看你瘦的。”他也拿公筷给柳轻柔夹了一块鱼，“多吃点。”
柳轻柔摇摇头：“不吃了。”
“怎么了？不喜欢吗？”
“姨娘和姐姐还没来，等她们。”
柳乘风笑着点头：“好，那就等她们来了在一起吃。”他说完就放下了筷子。
周氏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青筋都快绷起来了。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她给几个儿子女儿使了个眼色，放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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