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按照顾宗言的话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顾宗言对叶雨琪点了点头，进了病房。叶雨琪没有跟进去，只是透过门上的玻璃隐约的看到，里面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中年人。
正值凌晨，医院的走廊上非常寂静，偶尔有风从窗口吹进来，还带着微凉湿润的夜的气息。
妇人的衣着有点单薄，下意识地护住双臂。
叶雨琪想了想，还是向前将手中的外套披到她身上，“阿姨这里风大，注意着凉。”
妇人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愕，瞬间又归于平静，只剩几分感谢，“谢谢你，不过，你是……”
叶雨琪有点不好意思，“阿姨，您好，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宗言的朋友。”
刚才赶来的时候，她只觉得事发突然，什么都没多想，更加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匆忙见了顾宗言的家人。此刻，平静下来之后，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尴尬从叶雨琪心底泛起来。
妇人打量了她几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朋友？是女朋友吧？”
叶雨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顾宗言都还没正式介绍，她怎么都不好直接对他母亲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吧？
妇人对她招招手，“过来这边，陪我坐一下吧。”
叶雨琪只好依言过去，乖巧的坐在她旁边。
“刚才我说话的时候没留意到你在旁边，吓到你了吧？”妇人叹气。
“没有，”叶雨琪赶紧回答，“您别放在心里。”
妇的视线人在她手上停留了几秒，又握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拍了拍，轻声的说，“你的手有点凉，冷吗？这外套还是你穿上吧。”
妇人说着，想把外套从身上拿下来。
叶雨琪连忙按着她的手，摇头说，“没事，阿姨，我不冷。”
妇人摇头了，“就算不冷，我也不好占着你的外套。”
“其实这是宗言的外套，”叶雨琪替她重新披上，“我就是借花敬佛而已。”
妇人听了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继续拒绝她的好意。
她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有点轻微的洁癖，从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私人物品，包括衣服。加上叶雨琪手上的戒指，她已经全部明白了，这个女孩，应该就是顾宗言认定的人了。
通过妇人的视线，叶雨琪才后知后觉地想把戴着戒指的手收起来，毕竟还没有正式见过双方父母，她就接受了顾宗言的戒指，怎么看都有种私定终生的味道。
叶雨琪有点忐忑，像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对婚姻肯定是非常慎重的，也不知道这样子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用这么拘谨，”妇人失笑，“我刚刚有不小心说到什么让你在意吗？”
“没有……”叶雨琪连忙摇头。
接下来，妇人问了她的名字，又跟她聊了一些家常的问题，从头到尾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叶雨琪慢慢的放松下来，但是还是有不能消灭的疑惑。
她一直都觉得，程宗敏是个强势到极点的人，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但是刚才他在妇人面前都有几分低声下气，无奈的感觉。由此可见，这位妇人也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柔美和蔼。
程宗敏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找自己的麻烦，难道顾宗言的父母，会如此心平气和，如此顺利的接受自己吗？
妇人看着叶雨琪犹豫的样子，不禁问，“小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叶雨琪愣了一下，她的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阿姨，我……”叶雨琪斟酌了几次，还是没有能说出口。难道第一次见面就直接问顾宗言的家长喜不喜欢自己吗……
妇人看着她，眼里没有激动，也没有不悦，平静得好像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一样，但是明明她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知道你们的事却一点都没有惊讶？”见叶雨琪没有回答，妇人继续往下说。
“其实……”她顿了一下，“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这下子叶雨琪惊呆了，她反复努力的想，也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跟这位妇人有过交集。
“那时你还在念高中，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妇人从容地说，“可是那时候的你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我自己的儿子，我是清楚他的，”妇人打开了回忆，娓娓道来，“宗言从小就是个早慧，老成的孩子，在别的孩子还把全部心思用在怎么偷走出去玩的年龄，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要走哪条路。”
“为了想要的东西，他能够狠狠的拒绝所有美好的诱惑。有时候坚定得让人心痛。”妇人说着微微一笑，“宗敏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担心过他的早恋问题，但是宗言却是一个能让我放心的孩子。”
“可是你的出现，却让我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有所怀疑。”
说实话，她当时也没想到，顾宗言这块那么冷硬的石头，竟然还能被她隔空捂热了。这本是件值得自豪的事，但是从顾宗言母亲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几分微妙的感觉。
那时候的暗恋现在说起来是酸酸甜甜的美好。但在当年，她毕竟是把三好学生，优秀青年顾宗言拖进早恋泥里坑里的始作俑者啊。
叶雨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那天好像是学校文艺汇演，我作为家长代表去观看表演。宗言他表演后一直都没有回到座位，我找过去一看，却发现他正站在某个教室的窗前看得目不转睛的。”
“那时，教室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子在背英语。被我发现了，他还脸红着恳求我不要发出声音。”
叶雨琪听了脸顿时一红，那时候，她确实是喜欢在群体活动的时候留在教室里面练习口语，因为没人听见，所以也不怕别人笑。可是，她根本从来没发现，窗外一直有个人在偷听。
“宗言这个孩子，说的好听是专注，说得通俗是死心眼，他一旦认定的人和事，雷打都不动摇。”妇人叹气，“那时我就有种预感，他不会轻易放得下的，果然……”
“女大十八变，虽然你外表变了很多，但是仔细看看，轮廓还是在的。”
妇人微笑着摇头，还想说什么，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顾宗言从里面走出来，不禁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妇人没回答，握住叶雨琪的手说道，“和你聊了一会天，觉得心情好多了，有空上我们家吃饭，我给你看看宗言珍藏的照片，里面还有你哦。”
叶雨琪挡不住她的热情，只好笑着点点头。
顾宗言失笑，他进去前气氛还这么凝重，怎么就一会儿功夫，变得这么祥和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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