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拐回去了，于是，小亭子里便陷入了尴尬的静默当中。
好在很快，吴唐匆匆的跑过来，对着两人招手，急促的说道：“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快走快走，听说结果出来了，我们赶快去看看，这次谁能拿头筹。”
顾九天立刻起身，跟着吴唐走了，宋濂有心喊住人，可奈何顾九天是个软硬不接茬的赖人，他纵然把人硬拽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宋濂也只得起身，向着刚才比试的地方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作品被挂了出来。其中，前三等上面直接有红笔批注第一等，第二等，第三等。
后面则依次挂着余下的作品，顾九天的诗作直接被挂到了第六位，好在他的论述题被挂在了第二位。
让他惊讶的是，他的帖经居然被挂在了第一位。
刚刚跟人说了肚中缺少墨水，下一刻就拿了个帖经第一，他真怕一会儿宋濂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冷笑着问他：这就是九天兄所说的学问不足？
他是该回答个侥幸而已，还是掩面而走呢？
顾九天又是惊讶又是懊恼，自己居然占了一个第一，文会上向来年轻人居多，又个个都爱争强斗胜。
顾九天虽然在考场上总是全力以赴，但在文会上向来都是要收敛三分的，没想到这次没把握好，发挥过头了。
他有些不满的看向不远处，和贤书院的六个人正聚作一堆，明明自吹京城书院之首，怎么就还能让自己拿了帖经的第一呢。
他正不满着，旁边跟过来的宋濂，已经冷笑着说道：“这就是顾兄说的肚中缺少墨水？”
顾九天没想到这位还真跟了上来，他懒洋洋的说道：“宋兄，刚才不是已经论过了吗？你可比我大一个月呢，我哪里敢当这一声兄？”
宋濂再次被噎住，他发现顾九天这人年纪小小，打太极的功夫，那是一流的。
索性顾九天的文章都已经在这里了，他也不纠缠眼前人，直接去看顾九天的帖经和诗赋了。
等将顾九天的三张试卷一一看过，宋濂却略略有点失望，好固然好矣，但总感觉缺少了几分才气。
要知他少年成名，这些年来也没少被人拿出来和一些少年天才们比较，以至于他接触的同龄人们都堪称佼佼者。
所以他对于这个声名鹊起的顾九天是真的抱有很大的期待的，然而现在看文章只能说是比普通的读书人略好一点，连拔尖都说不上。
这不免让他心中大感失望，他又看了看其他前几名的文章，越发失望了。
难道真如顾九天所说，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学问并不精深。
宋濂想到这里，深感自己白白浪费了半晌的功夫，索性不再琢磨顾九天，只在文会的一角找了个位子坐，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凑数的。
宋濂其实也并不太喜欢参加文会，很多时候的文会，谈文弄墨的氛围总是不够浓厚，反而是互相吹捧的氛围占了大多半。
以至于宋濂不得不私下里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三不五时的开一开小文会。
而对于这些人数众多的，流于浮华的文会，他便越发的来的少了。
这次他完全就是被顾九天的虚名给骗过来的，因为对这个同龄人太过好奇了，唯一可堪安慰的大概就是这位少年长的是真不赖，勉强可以算作没有白跑腿。
宋濂慢吞吞的饮着酒水，却见场地中间忽然聚拢聚过去了一群人。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群被吸引的人聚了过去，然而让人称奇的是，这期间没有一个人离开，反而那里聚的人越来越多。
宋濂愣了愣，这是发生什么热闹事了吗？
宋濂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然而人群已经围了有两三层了，他看不太分明，只能小声的问旁边人：“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立刻有热心的人说道：“好像是那个和贤书院和继仁书院的吵起来了。”
继仁书院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宋濂想着，只是他们难道不知道和贤书院吗？
这可是京城第一大书院，书院的院长和国子监的关系密切，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廷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
这个继仁书院是有多想不开，和他们起冲突。
宋濂挤不进去，对热闹的好奇心也有限。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忽然听到有人议论，“和贤书院的那个白子敬是不是在嘲讽继仁书院的顾九天呀？”
立刻有人接话说道：“对呀对呀，他们嘲讽人家顾九天诗词写的不好，还质疑人家为什么帖经被选为第一？”
要知道第二的帖经题也是答的一字不错的。
既然都是全对，那么凭什么顾九天就可以独占第一？
宋濂想了一会儿，立刻变明白了，一定是因为那个挑衅的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经历。
要知道，自从他第一次听见顾九天这个名字之后，顾九天渐渐的就成为了他生活中的魔咒。
三不五时的被夫子拿出来说道说道，以至于现在听到白子敬一见到顾九天，就冲动的出言挑衅。
宋濂觉得非常可以理解，这样一来，他也不着急走了，他想看看顾九天是否会如同拒绝自己一样拒绝那人。
然而顾九天并没有这样做，但是顾九天也没有和那个白子敬再比试，因为顾九天旁边的吴唐抢先一步，和白子敬怼了起来。
宋濂是真的没有想到，顾九天居然还有个这么善解人意的嘴替。
是不是平时有什么事情或者话，都不用自己开口的，有点羡慕啊。
正热闹着，突然有个下人扬声说道：“顾九天公子，吴唐公子，继仁书院的苏夫子，让你们过去一趟。”
继仁书院的六个人纷纷往那下人示意的方向走去，和贤书院的白子敬还想拦一拦，但是另外的同伴将他拉住了。
眼看顾九天他们几个就要离开，被拉住的白子敬忍不了了，他高声说道：“几位继仁书院的，我白子敬在和贤书院等着你们，谁不来谁就是缩头乌龟。”
吴唐气的扭头骂道：“口吐恶言，有辱斯文，枉你还是个读书的呢？”
说完他匆匆向前去追赶几个同窗了，几人到了苏夫子面前行过礼，苏夫子问道：“听说你们和和贤书院的闹了起来。”
吴唐立刻叫起了委曲，“苏夫子，你是不知道那个白子敬可恨的很，他不但对九天的文章指指点点，出口恶评。还当面讽刺九天和我们，实在是让人难以忍耐。”
苏夫子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张老头还在等着你们几个，先跟我过来吧。”
吴唐忍不住怪叫了一声：“什么？难道他还想接着出题试试我们？”
苏夫子点了点头，同时说道：“他愿意给你们出题，那可是你们的福气，别不知好歹，快点过来。”
吴唐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苏夫子走去，还同时用眼神向顾九天示意，一副有千言万语要说的架势。
顾九天虽然没有听对方说出来，但是心里大概也明白，无非就是刚刚才参加过一场文比，现在又要被抓去提问，做个学子可真难呀之类的。
类似的话，他听吴唐说过不止一次了，然而嘴上说着嫌弃，每次遇到这样的热闹，吴唐总是最积极的。
偶尔遇到出题的人，愿意点评他们几句，吴唐就更得意了。
总是一副看看，连这样的大佬都来点评我了，我厉害不厉害？
所以这次顾九天见吴唐又是一脸的不愿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他这样口是心非，十分好笑。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张公庭的席位前，再次纷纷失礼拜见之后。
张公庭先是看向了顾九天，非常不满的说道：“刚刚你的文章我看了，未免差了几分火候，可不太像你们夫子所说的那种水平。”
说完，他眉眼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冷声问道：“你小子可是藏拙了？”
顾九天没想到，这种事情，张公庭问得竟如此直接，他一时有些不知该怎样应答。
若说不是，岂不是置苏夫子于难堪，可若说是，那难免又要被问及为什么要藏拙了？
他这一迟疑，那张公庭已经捋着自己稀薄的胡须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明明是个俊秀有才气的样子，怎么文章答的这样差强人意？”
苏夫子早已在旁边坐下，此时得意的说道：“别的不敢说，他那诗文确实写的差，恐怕不太善于此类。”
张公庭听了却有点意外，不免可惜的摇摇头，“好在科举当中，诗文占比不是太高。否则，岂不是要可惜了这一身才学？”
苏夫子亦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其他几个同窗全都羡慕的看着顾九天，明明大家同样的站在这里，然而，张老先生和苏夫子那话里话外都是顾九天。
瞅瞅，小顾九天多么的受人看重，其他几人心中都有些酸溜溜的，明明是六个人的事情，反而有五个都像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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