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才见此松一口气，他着实不知道要怎么和巴智勇交流。
他们虽然是一个村的，但他和巴智勇几乎没有见过面就更不要说交流，他想着先和巴智勇说两遍，要是他听不进去一会就只能让人进去先把他按住再把老疤头抬进去。
包稞从后头走上前，“智勇，智勇，是我来了，你还记得我吗？”
巴智勇听到包稞声音看见包稞，果然好了一些，锁链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哗啦啦响了。
高喜发把钥匙递给包稞，包稞压低声音快速道：“这里有我，家里只有弟妹和孩子，娘让你回去一趟看看她们。”
“她们在家，没事。”高喜发心里担忧面上却道，“我帮你，一会去看娘。”
“听娘的话，去吧，这里有我有杨大哥杨二弟，不会有事，你把万里带回去。”
方秀才就站在旁边，听到了这番话也点头表示他会在这里看着，院子里还有左右邻居，高喜发这才带着彭万里离开。
包稞轻轻打开了门，巴智勇一下冲出来，被包稞一把拦住。
巴智勇指着后头木板上躺着的人急迫道：“你爹，老疤头，回来了，你爹老疤头回来了……”
哪怕巴智勇现在脑子不清楚，哪怕老疤头只露出一张血呼啦的脸来，哪怕现在天黑，巴智勇还是一眼就能把老疤头认出来。
他着急的说话，到后头变成一串咕噜的话，大家听不懂，但都能听得出来他的着急，包稞把人抱住，推着人往里走。
“是，你爹回来，他要回来休息，咱们让一让，外头冷得很，他要冻坏了的。”
“睡觉。”巴智勇歪头问，“睡觉，黑。”
“是，天黑了，要睡觉，你听话一些，我带你去看他，他有话要跟你说。”
邻居们七手八脚拿来长凳，杨大杨二就把抬老疤头的木板放在长凳上。
有人去房间里又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盖在老疤头身上。
方秀才使了两个人去厨房里烧水，院子里点上火把，很快巴家小院里就亮堂起来。
巴智勇一双眼睛就定在老疤头身上，不安的他来回跺脚，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老疤头轻轻喘一口气，“阿勇，阿勇。”
他嘴里有一片参须吊着气，老疤头一点儿也不想用，但他刚才连吐参须的力气都没有。
这会倒感觉身上聚了一些力气来。
“阿勇，”老疤头的声音大了一些。
“爹，爹，不打。”
“不打，不打你，爹以后，再也不打你了。”老疤头笑起来，一句连贯的话说完，他感觉嗓子很痒很想咳，干脆就让自己咳出来。
咳到嘴角边溢出血来，老疤头都停不下来。
杨大忙把人扶起来一些，轻轻在他后背拍着顺气，杨二出去找热水来，想给老疤头喝口热水顺气。
老疤头靠坐起来，那口气顺下去了一些，他冲着巴智勇招招手，断掉的手指头无力的耷拉着，他也不在意。
他感觉身上好似都不那么疼了。
“阿勇，你过来，来爹这。”
巴智勇慢慢走过去，拖着锁链，哗啦哗啦，乖巧地蹲在老疤头身边，仰着头冲着老疤头笑一下，又忙收起笑容小心地去看老疤头。
“回来啦。”
老疤头点点头，“是，爹回来了，我儿，爹要走了，答应你的做不到了，别怨爹。”
“……爹不带你走了，你好好儿听话，好好儿活着，多活几年再来找爹，来太早了，爹挣不到新牛车。”
巴智勇歪着头看着老疤头，他似乎没听懂老疤头在说什么。
老疤头想要伸手摸摸巴智勇，这样想着，他就慢慢抬起手来。
巴智勇看着老疤头的手，也看着老疤头的脸也慢慢抬起手来。
老疤头的手落在巴智勇头上，巴智勇要去摸老疤头脸的手顿住。
“脏，擦擦。”巴智勇对着老疤头的脸说，“擦擦。”
老疤头就笑起来，“你要乖啊，听包大哥话，听王婶婶话，听话，听话……爹，对不住你……”
老疤头的手慢慢从巴智勇头上滑落，他好像看见媳妇儿来了，叉着腰黑着脸要来揪他耳朵。
老疤头讨饶，“媳妇儿，我错了，我来认错了。”
巴智勇僵着身子，老疤头手才从他头上落下去，他立马抓住老疤头的手重新把他放回头上。
老疤头就感觉那股劲卸了，他还可以撑的，但他不想撑了，他怕又给他喂人参须，那些东西贵啊，他不能吃，都留给娃，都留给娃。
老疤头的手又要滑落下去，巴智勇就用手按住老疤头的手，“爹，听话，听话，爹。”
巴智勇另一只手也伸到了老疤头脸上，老疤头闭上眼睛，温热的眼泪滚出来，落在巴智勇手上。
“擦擦，擦擦，听话。”
“听话，不打，擦擦。”
围在门口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忍的别过头。
老疤头去了，巴智勇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又好像意识到了。
他固执的抓着老疤头手放在自己头上，固执地用手在老疤头脸上擦着，嘴里嘟嘟囔囔。
一会你爹老疤头回来了，一会不打擦擦脏脏。
方秀才要上前去探老疤头鼻息被巴智勇一把拍开，“擦擦，擦擦！”
因得这一巴掌，老疤头的手又滑落下去，巴智勇手忙脚乱抓了放回去。
大家看着巴智勇的忙乱，听着他的咕哝，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你爹走了，巴智勇。”方秀才这样道。
“回来了，你爹，老疤头，回来了。”
巴智勇去抓老疤头手，见他没反应，扯着锁链拿到老疤头面前，“嘘嘘，嘘嘘，嘘嘘……”
包稞赶忙上来，“智勇，我带你去嘘嘘好不好？以后我带你去嘘嘘。”
巴智勇回头看包稞，不愿意走。
“你爹累了，要歇会，外面凉，他要盖被子。”包稞轻声说道。
巴智勇歪着头想了一会就在包稞以为他不会同意时，巴智勇抓起老疤头手放进了被子里。
“盖，盖，盖。”巴智勇道，又指着木板和杨大说，“睡，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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