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气有些阴沉，雾蒙蒙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低沉下去，早冬已经如此寒冷，今年的冬天隐隐可以预见——并不好过。
江姝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好查完常规。
病房内开了空调，一阵阵暖气袭来，江姝被冻红的耳垂和手渐渐回暖……
吱呀——
病房门被来人打开，她回过头来去看——顾婷手里拨弄着几朵向日葵走进来。
她是低着头进来的，一时间没有看到病房内的江姝，
许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太阳没有出来，手中的向日葵也有点蔫不拉几的，耸拉着脑袋，顾婷往上拔了一下，一抬眼就看到立在病床旁的江姝。
顾婷：“……………”怎么来的这么早。
“咳咳……来了啊…”
不知怎么，顾婷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手上的向日葵烫手的很，她故作平静的走窗台，把花瓶中已经不怎么新鲜的花换了下来，
“这……这是病人家属送我的，太多了，我办公室放不下，就…就分给每个病房几朵……”，她特意加重了“每个病房”这几个字。
江姝微微一笑，没有拆穿她：“嗯，谢谢顾医生。”，
江姝从来都没有讨厌过顾婷，即使刚开始这位顾大小姐看不上她，言语之间也不那么友好。
顾婷就像一个标准世家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她有能力，有才情，所以免不了会有些傲气，她不会看不起底层的人，但她瞧不上那些有心机，靠着男人上位的女生。
起先她先入为主的把江姝划进了第二个领域，可现在她发现——江姝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不堪。
“顾医生？”，江姝看她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疑惑的出声道：“怎么了，是我妈的情况——”
“不是。”顾婷反应过来打断她的话：“你妈的情况挺好的，别想太多，”她眼神看看窗外，又看看病床的栏杆。
江姝看出她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太好意思说的样子，把江母身上的被子往上轻柔的提了一下：“顾医生，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低垂着眼眸，清冷感消退了不少，看上去比平日多了几分恬静乖巧。
顾婷想——这样的女孩子，她以前怎么会以为她是一个拜金虚荣的心机婊呢？
“你……真和西瑜分手了？”顾婷问道。
窗外隐隐约约透出了一丝朦胧的日光，又很快被昏暗的云朵遮住，
江姝语气平静的“嗯”了一声，站起身转过身子对她笑了笑：“就像顾医生说的那样，我们……早晚会分开的。”
就算没有白伊伊，她和程西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
顾婷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插在白大褂外面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明明这话当初是她说的，此刻听起来却是有些不舒服，——，
她这不是以前误会江姝了吗……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声音有些轻，江姝没怎么听清楚，正当她想问的时候，病房外传来敲门声，隐隐听到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二哥哥，你站在这干嘛！”，林苗苗悄悄走近，故意在他身后出声说道。
她刚走到楼道口，老远就看见江伯母病房门口站了一个人，一会踮着脚尖想通过上面的玻璃往里面看，一会又耳朵贴着门缝想听听里面说了些什么。
她眯着眼，放慢脚步，走近了才看清这人的面容，——是顾照。
顾照被吓得一激灵，手没控制住往门上敲了一下，他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看到是林苗苗，狂跳的心才放了下来：“苗！苗！，你长本事了啊！你二哥哥我今天如果被你吓出个什么好歹，你可哭去吧！”
林苗苗哼哼两声，不以为意：“谁让你在这偷偷摸——”唔唔唔唔唔唔
顾照一把捂住她的嘴，勒住她的脖子，林苗苗双手并用的掰着他他的手臂，这场面，着实有些激烈……
顾婷刚打开门就看到这副场面，江姝跟在她的身后，慢了一步才看到——
顾婷：“………………？？”
江姝：“…………………？”
顾照：“…………哈哈哈……”
林苗苗：“……唔唔唔…”救我！
“你干嘛呢，赶紧放开！”，顾婷看到林苗苗都快翻白眼了，赶紧对着自家脑子有问题的弟弟喝止道。
顾照后知后觉，迅速松开手他：“没干嘛！”，他眼带威胁的看了一眼旁边被他放开后拼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林苗苗：“我跟苗苗妹玩呢，对不对呀，苗苗妹、妹、”
林苗苗生动的翻了个白眼：“……对！”
“姝姝姐，我能进去看看伯母吗？”她上前挽着江姝的手说道。
“可以的。”江姝莞尔道，她看向一旁有些不自然的顾照：“二少要进来吗？”
“他不进去。”，没等顾照回答，顾婷张口道：“你俩先进去吧，我跟他还有点事。”
顾照嘴张了张，把那句“进去”憋了回去：“啊……对对，我跟我姐说点事，”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嫂子，你们先进去吧，外面有点冷哈……”
糟糕，都喊习惯了，这都分手了，还是先不要喊“小嫂子”了，不太好。
顾婷等病房门关上后，脸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立刻变成打量：“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看到顾照想开口说什么，她立刻补充道“别想跟我扯谎，你是我弟弟，你眼一转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顾照：“……………”有一个太了解自己的姐姐，有时候真的不好。
“哎，姐～，我不就是听说小嫂子来了，想听听你俩说什么嘛，”
“我跟她能说什么，”顾婷看着他那纠结却不敢说的样子，就明白了：“呵，你是觉得我是去警告她的？”
顾婷变了一个脸色，故作高傲：“江姝！既然你已经和西瑜分手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纠结他了！”
她自己演了一出大戏后不屑道：“我是不是应该这么说？”，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她眼里多了些认真：“顾照，在你眼里，你姐姐就是这种人？”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顾照立马反驳道：“我就是担心……”
顾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办公室，顾照松了口气跟着进去。
病房内。
“江伯母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人吧……”，林苗苗看着病床上瘦的有些脱相的江母说道，
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依稀也可窥见道旧时的美丽，足以见江母年轻时是多么漂亮，怪不得姝姝姐这么生的这样动人心弦。
另一边正在倒水的江姝闻声微微笑了笑，她眸光低垂，长长的睫毛落下半圈阴影，眼底带了些怀念，
“嗯，我妈妈以前很好看的…”，江姝拿着水杯走过来说道，她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小小骄傲，
记忆里的妈妈总是爱穿白色裙子的，在塘里那个小地方，江母就像后山清绿平原上的那片随风摇曳的蒲公英………
林苗苗接过水杯，笑得眉眼弯弯：“怪不得姝姝姐这么漂亮！”
病床旁，两人聊的很愉快，当然大多数是林苗苗在说，江姝话少，但也都很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给上两句回应。
到了中午，江姝和林苗苗刚想出去吃饭，顾照进来非要和两人一起去。
“我去怎么了？反正都要吃饭，一个人多孤独，不如一起喽，”顾照挑眉看着林苗苗道。
哼哼哼，这泼猴看样子是不靠谱，还得他亲自出马，才能挽回冰块瑜的爱情！
林苗苗不甘示弱：“别来沾边，你是一个人，我们可不是。”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江姝温声道：“顾医生还在忙么，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吗？”
“害，我姐减肥，她自己带了减脂餐。”顾照道。
…………
三人就近去了医院旁边的一个餐厅，刚点完菜，正在等菜的时候，江姝突然问林苗苗一会儿要不要去买着换洗的衣服，她倒不是不想把自己的衣服给林苗苗穿，只是怕她不习惯。
顾照一听就懵了，什么换洗衣服？小嫂子为啥要陪林苗苗去买换洗衣服，
他追问着，江姝不好把林苗苗的私事说出来，倒是林苗苗被问烦了，梗着脖子道：“当…当然是——我要去姝姝姐哪里蹭住几天。”
不对劲……如果只是蹭住几天，干嘛磨磨蹭蹭的不想告诉他，顾照直觉——林苗苗有事在瞒着他。
“哦，是吗，那我一会送你过去…”他故意说道。
“不用！”果然，林苗苗立马就拒绝了，眼神飘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我的意思是，我开车来的，用不着你送！”
顾照信她的话就有鬼了，
“是吗……”他转头对着江姝小心翼翼问道：“小嫂子，我能跟着一起去吗？”，他顿了一下，故作可怜：“我妈做饭都淡出鸟了，我能不能去你那蹭个晚饭啊？”
江姝愣了一下：“可以的。”
听了全程的林苗苗恨恨的哼了一声。
顾照就当听不到：“那我让人买点菜送到中央公馆去吧！”
他刚想问问江姝都需要什么食材，却听到江姝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道：“不用，我已经搬出来了。”，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威力，她继续道：“我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旁边就有超市，回去的时候顺便就可以买了。”
“……………”
“搬……搬出来了？”
顾照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道。
饭菜已经上来了，林苗苗心虚的躲着他要杀人的目光，垂着头默默扒饭，顾照一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早就知道了。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顾照尽量放松的问道。
“也不算突然。”，江姝盛了一碗鸡丝粥，热气升腾中遮住了她的面孔，朦朦胧胧看不清她什么表情，语气淡淡：“我和他已经分开了，再住在中央公馆也不太好，”
顾照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程西瑜那边还以为江姝在跟他闹小脾气，江姝这边就利索的搬出去了……
久久无言。
下午，几人去超市买了点食材，江姝带着两人回到了公寓，顾照看着眼前略显简陋，却收拾的很干净的房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苗苗不敢跟他呆在一起，缠着江姝去厨房给她打下手，
顾照脑子里乱的厉害，理不出个思绪，就连平时最爱吃的菜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吃过饭，林苗苗去了江姝给她收拾的一个房间放置自己的东西。
并不宽敞的客厅内，只剩下了江姝和他两个人，
“小嫂子，你……真要跟瑜哥分手啊？”他鼓起勇气问道。
顾照本来以为江姝也许不是那么坚定的，可现在，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江姝沉默了一会：“……我们不是分手，”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是分开。”
这两个词听起来好像是没多大区别，但仔细一想，区别还是很大的-——
分手是谈了恋爱之后不合适或因别的原因选择各奔东西，而分开就只是分开。
“我和他……不是恋爱关系，二少不是也很清楚吗，”江姝盯着桌上林苗苗买来的橙色多头玫瑰：“……合约关系，哪里用的上“分手”这样有意义的词……”
顾照懵了：“可…可小嫂子，你不是对瑜哥一见钟情吗？我……我觉得你俩彼此可能有误会，他现在是喜欢你的！”
“我对他……一见钟情？”江姝语气中带着着不确定，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顾照傻眼了：“不…不是吗？”
他是见过江姝在程西瑜面前的样子的，那眼神，那神情，那突然乖顺下去的姿态是骗不了人的，而程西瑜对她也从刚开始的不怎么关心，到现在几乎是——情根深种。
程西瑜从不求人，却能为了江姝说出“求你”这两个字。他也从不是对着困难躲避的人，却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姝跑去了军队……
“不是。”江姝认真想了一下，眼里闪过刹那茫然，那一瞬间来意不明的心痛她没有抓住，最终还是坚定道：“不是的。我…不喜欢他。”
“………………”
顾照这次是真的傻眼了，他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的意料。
他甚至觉得程西瑜去军队是正确的，他预见危险的直觉果然很准。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程西瑜不要回来了，顾照无法想象他听到江姝这番话会是个什么心情。
他一个旁观者都难过的想哭，程西瑜这个当局者还不得被刀傻……
这都是什么破事！为什么这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要跟程西瑜对着干！
顾照从公寓里出来的时候，情绪几乎有些失控，他突然不敢告诉程西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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