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天，郑可青因为身上的骨折先后进了三次手术室。
手术是在陆氏医院做的。
陆氏医院，是全江城乃至全国最好的私人医院，最高端的医疗设备和最顶级的医疗技术都在这里。
给一个高坠脑损伤不明的昏迷病人做手术，只有陆氏医院的医生敢做。
只有陆氏医院的医生，能做。
可是，石膏打了半个身，但人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黎早把沈阿姨请过来照顾母亲，别人，她不放心。
病房是个很大的套房，干净、温馨，布置典雅，环境清幽，沈阿姨说干了大半辈子护工，辗转过多家医院，这是她呆过的最高级的病房了。
黎早苦涩一笑，叮嘱道：“沈阿姨，我妈有任何情况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阿姨连连点头，“嗯，我明白，有可疑人来探望我一定把好关。”
“谢谢。”
“小早，不用谢，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我是干这个工作的，今天就算不照顾郑老师，也会照顾别人，我都习惯了，但是你可别熬坏了身子。郑老师后续的治疗都是烧钱的，虽说陆总有钱吧，但我觉得女人不能什么钱都指望着男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黎早知道，沈阿姨是真心为她们母女好，点点头道：“嗯，那我妈妈这里就麻烦您了。”
“放心。”
从陆氏医院出来，黎早站在繁华的大街上，头上顶着炎炎的烈日，脑袋有些发胀。
这几天她都在医院里陪护着母亲，大门都没有走出来过。
陆向宁倒是每天都来，而且每次来都不会空着手，但他也帮不上任何的忙，就默默地在边上坐一会儿。
黎早以前是怎么照顾他的，现在就怎么照顾郑可青，他忽然意识到，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照顾人，这些事，黎早肯定是从小就在做。
那一刻，他理解了黎早对黎见勋的恨意。
黎早给陆向宁发了一条微信——“今天我回润园，你别过来了。”
——“我去接你？”
——“不用，你好好上班。”
——“好，那回家见。”
黎早收起手机，正准备过马路，忽然感觉迈出的脚一阵虚浮。
她站定不动，脚底开始发麻，然后头也有些晕。
这是大脑缺氧的征兆。
因为经历过，所以她并没有多慌张，扶着墙，慢慢地往医院大门口退。
突然，一辆刚从医院出来的轿车忽然靠边停下。
车门打开，季礼跨步而下。
“黎早？”季礼小跑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你脸色好差，你怎么了？”
黎早脸色蜡黄，嘴唇泛白，额头都是冷汗，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有点晕，歇一会儿就好。”
季礼看她脸色越来越差，不放心道：“进医院看看？”
“不用，我刚从医院出来。”
“那上我的车坐一会儿？”
“好，谢谢。”
季礼把人扶上副驾驶，从后备箱里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黎早喝了水，闭着眼歇了会儿，慢慢地缓了过来，脸色也泛出了原本的红润。
季礼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短短半个月未见，她居然瘦了这么多。
锁骨突出得太过明显，下颌处青色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下巴都变尖了。
事发以来，圈子里都在说陆家的事。
说黎早把陆瑶和陆向蓝都告了。
陆瑶连夜跑路，只逮住了陆向蓝。
陆向蓝和黎笑被限制出境，只能乖乖留在江城，等待开庭。
白絮亭还为此大闹了陆家的老宅，说老爷子偏心，明明姑侄犯了同样的错，却只包庇自己的女儿，不在乎孙女的死活。
现在陆家三代，代代有恨，人人有仇。
以前只在私下斗，尚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现在，明着撕。
但季礼没问过黎早，一来被陆哥警告过，二来，他和黎早的关系目前还停留在合作伙伴的阶段，他不好过多地询问她的私事。
“这几天陪阿姨累的吧？”季礼问道。
黎早轻轻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休息。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黎早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团扇系列，你们季氏拍卖行不反悔就行。”
季礼信誓旦旦，“怎么可能反悔？！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价吧？”
“？”
“大枣的一把兰花团扇卖到了一百五十一万，多少人都在期待你的下一个作品。还有，你那副《荷塘月色》，前几天还有人出两千万要买。”
“两千万？”黎早诧异道。
“是啊，两千万，就连我爸都惊到了，但他依然舍不得出手，要当镇馆之宝。”
季礼的夸赞多少让黎早舒心了些。
“现在各大拍卖行都在打听大枣是哪位名家的小号，争抢着要跟你合作，你到时候你别抛下季氏才好。”
黎早终于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怎么会，季氏只抽1%，这种友情价我不要，我脑子被门挤了吗？”
季礼也笑了，笑得如沐春风。
这是郑可青出事以来，黎早第一次会心地笑。
车行至半路，黎早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当下就愣了。
居然是老爷子的来电。
季礼开着车，快速转头瞄了一眼。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黎早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了起来，“爷爷？”
陆鸣没有她设想中的发怒，而是语气平和地问道：“黎早，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谈谈，你现在走得开吗？”
黎早听出来了，爷爷重点强调了“单独”二字。
“走得开，那我去老宅吗？”
“不方便的话我派车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黎早不卑不亢，心里早有准备，无论是作为原告，还是作为陆家的长孙媳妇，爷爷都是要找她谈话的。
不等黎早开口说，季礼已经换道开到了调头的车道上。
“陆爷爷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你，不会是什么好事，要不要通知陆哥？”
“不用，他知道了反而会添乱。”
季礼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他也不会多问，及时地把人送到了陆家的老宅。
见黎早进去，他也不走，默默地看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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