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仲寅汇合之后，辞别了霍神谕，叶世离就打算驰马返回昊天城。
叶世离前世不过是个孤儿，却在此时感受到了父子情深的沉重。
他想和父王把酒言欢。
而且终于脱离险境，他也想快点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陈凝雪。
只是还不等叶世离快马加鞭，刚刚越过大漠狼骑军和白羽军构筑的坚固防线，就看到百余骑人马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王叶宗明。
眨眼之间便是父子两人近在咫尺，但却相视无言。
行出十余里路，叶宗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跟为父实话实说，伤势到底重不重？”
知子莫如父，自从宝贝儿子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之后开始，这位离州藩王便深知叶世离一向报喜不报忧。
先前数次以水镜符联络的时候，叶世离都说自己没事，但是叶宗明却隐隐约约有种情况不妙的直觉。
只是碍于相隔千里，问了也没用，叶宗明才将担忧暂且放在一边。
如今父子相见，当然刨根问底。
叶世离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道：“伤势倒是恢复差不多了。”
“只是紫竹林内一战，我因为强行跻身归墟伪境的缘故，已经透支了身体的所有机能。”
“老前辈的意思……我现在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但是最多不过半年，就会日渐苍老加倍。”
“除非得到仅缺的凤血神莲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叶宗明沉默了片刻，望向前方道：“会不会觉得为父很无能？”
叶世离错愕道：“父王……何出此言？”
叶宗明重重叹息道：“京城龙椅那位三番五次谋害于你，为父却顾虑着当初和先皇那点香火情谊，一直忍气吞声。”
“明知道那殷雨晴对你不喜，也看出了她的蛇蝎心肠，却念及和她父亲乃是生死之交，总是不忍痛下杀手。”
“还有明知道你很多时候都是危在旦夕，却墨守臣子之道，只能无动于衷。”
“为父这般瞻前顾后，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这段时间以来，尤其是从鱼州返回离州之后，叶宗明终于开始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以为人臣子而论，或许他问心无愧。
但是身为人父，他确实有愧于叶世离。
叶世离挠了挠头，道：“父王，要儿臣说实话吗？”
叶宗明笑骂道：“屁话！”
叶世离小心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在我的印象之中，父王一直杀伐决断。”
“但是随着我慢慢长大，却发现父王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父王。”
“以前征战天下的时候，看似所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却和无根浮萍没什么区别。”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父王连死都不怕，怎会婆婆妈妈犹豫不决？”
“但是现在离州王府家大业大，父王又是个重感情之人，瞻前顾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我看来，人生在世，若是不能快意恩仇，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说吧……若是我真的最后药石无医死不瞑目，或许对父王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起码你不会被所谓的香火情掣肘，也不会在乎自己身为臣子就该忠君为国的职责。”
“到时候是挥师北上，还是屠戮南下，都可随心所欲。”
“至于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在我看来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王又变回了自己，变回了当年那个另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这些话，其实叶世离早就想对父王说了。
但是思来想去，他数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道理很简单，自己不过是个穿越者而已，反正白捡了一条命，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当这是在打网络游戏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没什么害怕的。
可是父王不一样。
叶世离以前只是把他当成便宜老爹，无非就是自己为所欲为的最大靠山而已。
然而随着互相了解的深入，叶世离已经没办法把叶宗明当成类似游戏里的Npc，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倘若不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并不想强行改变这个男人应该有的人生轨迹。
不过父王有心想要做出一些改变，甚至变回原来的自己，叶世离也不介意推波助澜。
“胡说八道，你要是死了，父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叶宗明瞪眼道：“难不成你还真想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世离讪笑一声，说道：“父王，现在谁是白发，谁又是黑发？”
叶宗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招了招手，子午便策马而来。
不需要王爷吩咐，他便解下背着的行囊递到了叶世离的面前。
叶世离接过手里一脸狐疑道：“什么东西？”
叶宗明轻笑道：“你打开看看。”
叶世离解开包裹，露出了一个名贵的锦匣。
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有一株血红色莲花。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叶世离一脸难以置信道：“这是……凤血神莲？”
真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此物实在珍惜无比。
因为凤血神莲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历朝历代史书之中但凡有记录过的，不过双手之数。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把噬魂兽的黑白双角、万日红和千寿苦竹加在一起，珍惜程度也不及凤血神莲。
所以叶世离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纵然他天性乐观，却对沉疴尽去不报太大希望。
只不过是因为要尽人事知天命，再加上不甘心而已，他才坚持到现在。
然而叶世离真没想到，此次不禁从抚玉国平安返回离州，父王竟然还给了他这样一份天大的惊喜。
“父王，你是怎么得到这凤血神莲的？”
叶世离收好凤血神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制作暖阳符的东西已经全部凑齐。
他之前又拿雪精鼠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实验，对于能否根治自己的先天寒脉，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叶宗明轻描淡写道：“怀阳圣地藏私，为父得知消息之后亲自去了一趟。”
被蒙在鼓里的叶世离顿时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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