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盯着惊慌失措的青年，背过手站到皇后身旁。
“怎样？”
关翎问他。
“他切断了我腕间的气脉。”
“他修习过御气？”
“不像。应该是纪氏十六房的后人，天赋秉异，无师自通。”
沉舟说完，微蹙眉头。
“纪氏血脉为何流落在西境？”
“……或与御花园的建造相关。”
关翎说出藏在心里的推测。
沉舟交给她的御花园工匠名单上记载过一名纪氏女子。
那名女子十五年前在龙溪“意外身亡”，恰是伊萨母亲回龙溪的那一年。
伊萨母亲作为冬官府的随军工匠，照理不该在最前线。
然而她所在驻地遭到拓食军突袭，致使她成为俘虏。
在她好不容易回国时，又以她被掳为名煽动民众杀害她。
沓古托提起鹘霜军情报外泄，恰好让关翎联想到当年之事。
也许是有人刻意出卖伊萨母亲所在兵团驻地，试图借战争抹消她的存在。
“……说起纪氏，我险些忘了，有一事不可不防。”
沓古托所用的玄铁剑里发出的紫光是什么，关翎尚未知晓。
“那非涂氏的祝术，也不像纪氏制作的武器。那道光芒冒出来时，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关翎扶着额头努力回忆。
听见她这话，沉舟斜眼看了看她，在她察觉后很快垂下了眼帘。
他与在后宫时一样古怪，仍然有事瞒着她。
“沓古托故意拖延五日，定然会与阿纳斯塔西奥布下陷阱。”
五日时间，假如龙溪军早早出发，潜伏进鹘霜，也只够勉强急行军抵达萨拉赫斯。
拓食人则可以轻松来到这里。
这日期选得不怀好意。
而鹘霜王的得力助手，那名勿斯栗祭师……
最早提及阿纳斯塔西奥的人是沉舟，他一定认识这个古怪的男人。
“今日你在大厅见到了那名术士。他是否是你提起的人？”
交谈至此，终于提起那个沉舟一走进大厅便倍感诡异的人。
“外貌一模一样，可是……”
他再仔细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应该不是。刚刚在大厅遇见的术士，比我所知的阿纳斯塔西奥阴森许多。那个人……是恶魔。”
*
阿西亚看着一房间男人，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费笛勒肯定没想到我能加入这样的荣誉组织。”
“我没想到你在意别人的风评。”
伊萨抱紧双臂斜靠在墙边，用眼角打量他这名伙伴。
“我跟你堕落的速度不一样。”
阿西亚捏了把他的肩膀。
“我从云端拍打洁白的翅膀徐徐降落地面。不像你，前两个月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今天成了公主的面首。”
“我与殿下没有苟且之事。”
为免辱没皇后名声，半跪在皇后脚边的沉舟抬头强调。
他特意用鹘霜语对话，迫使阿西亚静下心仔细打量了沉舟一番。
雁族并非所有人天生美貌，大部分雁族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另一部分则与寻常人天差地别。
就像鹘霜王身边那位华英国官话不太流畅的阿骨金，长得精灵一样纯净。
这名侍卫也属此类。
“我的好兄弟……”
阿西亚将伊萨拉到房间角落，小声问。
“这个国家已经不行了吗？本国贵族替其他国家的皇后卖命？”
伊萨没有回答他，压低脸打量沉舟。
雁族有黑发与银发两种，传说其中一支是氿方皇族后裔，拥有神血。
他一直以为是银发的那支。
那一支身材异乎寻常的纤细，大部分人体力孱弱，只有极少数人如那天在奴隶市场逃跑的女贵族，武艺惊人。
这名雁族侍卫一头黑发，跟其他黑发雁族一样体型接近普通人。
可论五官，又与银发同胞长得更加接近，开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皮肤细腻，眉宇间一股圣洁庄严。
他忽然想起沙漠洞窟里，氿方人的鸟形壁画。
“鸠……”
“什么？”
沉舟听见了他吐出的字眼。
“传闻氿方皇族以鸠鸟为象征。”
“不，氿方的一支王族以鸠鸟为象征。皇族的象征是朱雀。”
沉舟毫不隐瞒地回答他。
关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关于氿方皇族，地理志上仅有不多的民间传言，并无这么详细的记述。
“氿方是鸟的神明？”
她好奇地问。
沉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难怪王氏与银发的雁族骨架纤细。
“周围可有其他人耳目？”
她在深思华英国与氿方的关系时，沉舟忽然问伊萨。
随希尔来的侍从脚步声远去，门外除了等待召唤的侍女，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为了给皇后与她的情郎们留下亲热的空间，希尔命侍卫守在房子外侧，而非门口。
“能看到上面淡蓝色的光么？”
沉舟举起皇后戴着海柳手钏的手，问伊萨。
经他提醒，伊萨发现那只海柳手钏确实蒙着不易发现的浅蓝色光芒。
“查看下四周是否有这种光芒。”
见他点头，沉舟简单说明，与他分头检查。
确定周围无阿纳斯塔西奥布下的耳目，两人回到皇后身旁。
“纪氏人也能看见涂氏的巫术？”
关翎以为纪氏与涂氏彼此难以理解。
“涂氏祝术会扭曲气脉流动，而纪氏天生可以看到万物气脉。虽然无法像涂氏那样直接看到祝力，不过能发现异常。”
“浅蓝色的光是……”
“被扭曲的气脉有时候是形态改变，有时候是颜色发生变化。”
沉舟向皇后解释完，视线移向伊萨。
“你见过，对吗？”
“确实……”
伊萨回忆了下。
让莎变成鹤公子时，身上有层不易察觉的光。
但是他所见过，浑身覆盖这种光的人，不止她一个。
“那个花花公子……”
他诧异地回视沉舟。
*
“王，要放任他接近皇后吗？”
希尔把两朵血红色的百合递给沓古托。
后者看了一眼，就摇了摇手，命他拿走。
“他这会儿不在萨拉赫斯？”
“是。”
希尔留意着阿纳斯塔西奥的一举一动，不过他具体去了哪里，希尔追查不到。
“包围客栈时，祭师一副拓食人打扮。他的用心不能不防。”
“他这是想提醒我，他不必臣服于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沓古托笑了下。
“要将三千名战俘交给他？”
“天城人既然蠢到贩卖芭雅儿，又让她逃了出来，那三千名战俘留着也没意义了。交给他吧。”
“他太过贪婪，一直纵容他这样下去……”
“不会一直纵容他的。”
沓古托哼笑了一声。
“华英国的皇帝不可能对皇后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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