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算识趣。”
那年轻人轻笑，往沙发后轻一靠，两条长腿交叠，名贵的黑色皮鞋在空中一点一晃。
他指间夹着的高脚杯在摇动动作中折射出红宝石般的光泽，神态从容又惬意。
何光越亦是翘着二郎腿，带着笑意推高金丝眼镜。
已经很久没有心情这么好过了。
数月前，得知ELc归属方生的消息，他大受刺激。
智驱团队在ELc面前着实是小巫见大巫，还爆出那样的泄密丑闻，在国际上连带着还没出厂的人禾手机臭了名声，这样丢人的消息在国内新闻上亦是传开。
事已至此，人禾手机哪里还有能力翻身、再和方生手机打擂台？
无奈。
为及时止损，他只能忍痛宣布人禾手机破产，低价抛售来收回投资，还不忘用了些手段，将那个杀千刀的郝文斌收拾一顿，把人永久赶出华夏！
针对江黛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反倒成了最大的跳梁小丑，何光越急火攻心，直接气晕被送医抢救，休养许久。
要不是收到官方在找人接手十里街的消息，他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为了拿下十里街，何光越在族内支持者手里借款数十亿、掏空家底，勉强凑了九十多亿现金出来，又亲自邀请自己这远房表弟晁珩入伙，终于将最后的大坑填上，稳坐钓鱼台。
虽说晁珩十分贪婪、胃口大得很，跟他张嘴就要了人禾近半数的股份，可何光越清楚，如果没有这位背景深厚的表弟，自己未必能将其他竞争对手踩在脚底……
如此，忍痛割爱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何光越将眼底所有不满尽数掩藏，倾身朝对面衣冠楚楚的男人举杯，“小珩，恭喜你加入人禾，再过几天，十里街就花落我们人禾之手，哥再好好陪你喝一杯！”
“要再是这样的玩意儿，就算了。”
晁珩举高红酒杯，透过红色望见水晶灯的斑斓炫光，不加掩饰的不屑。
“放心，绝对是配得上你的好酒！”
何光越大笑。
对面那人这才与他隔空一碰。
这样的愉悦平静时光没有太久。
放在桌面的电话忽然亮屏，闪烁着来电，何光越低头拿起看了一眼，冲着晁珩晃了晃，便迈着从容步伐走至不远处。
望着他走远，晁珩脸上那点本就敷衍的笑彻底消失，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不耐烦之意。
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钱对他不过是一串数字，无所谓。
不过既然何光越求他入伙，不多捞点他可不甘心。
摆弄着手腕上的名表，晁珩愈发烦闷，打了个呵欠。
以前总较着劲儿地压过晁嘉一头，生活还有点乐趣，自打后者被老头子罚去边境磋磨以后，他趁机将对方在京城的势力产业全吞吃入腹，独占鳌头。
没有对手的日子果真是寂寞无趣。
晁珩不得不承认，他还真有点怀念晁嘉还在的时候。
懒洋洋地晃着酒杯，晁珩思绪不由得飞远。
只是他还来不及回忆更多。
“你说什么？她怎么能拿出那么多钱！”
远处传来一声惊喝，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站在旋转楼梯旁的男人晃了晃身体，勉强扶稳楼梯扶手，脸色青白交替，猛然将手机狠狠摔落在地。
大理石瓷砖与机器结结实实撞在一起，伴着撞击声脆响跳了两跳，最后停滞在羊毛地毯上。
“怎么了？”
从裂了屏的手机上抬高视线，晁珩皱起眉头。
他与何光越这位远房表哥往日接触不深，但他知道对方也是个笑面虎的冷静性格，怎么接了一通电话，气成这样？
何光越胸膛猛烈起伏着，他闭了闭眼，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咬住烟头点上。
尼古丁让他起伏的心弦暂时恢复平直，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刚收到消息，扶光地产横插一脚，想跟咱们抢十里街。”
“就为这点事？”
晁珩桃花眼微眯，略有些不屑。
什么扶光，反正有人敢抢自己的东西就收拾了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小珩，你知道扶光地产的老总是谁吗？”
何光越喉咙里挤出些冷笑。
晁珩还未询问，他便低低吐出一个二字名字。
“……江黛？”
这个名字让晁珩觉得有点熟悉，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就是在江城炸了世杰大厦的丫头！”
见他一脸迷惑，何光越刻意提醒。
霎那间。
夏日，别墅，羊毛窗帘，燕尾服，红酒，语笑晏晏从他腰间抽走腰带的白衬衫少女——
水管，塞住嘴的袜子，冰冷的瓷砖地面，自己被扒了个精光绑在盥洗室，手下人冲进来时震惊憋笑的表情——
那些被努力忘记、深埋心底的创伤片段，如爆炸般倏然在眼前乍现，反反复复重播。
“yue！”
他突然弯腰，发出巨大干呕声。
“……小珩，你怎么了？喝醉了？”
嘴里似乎又弥漫起臭袜子的怪味儿。
感受到一旁关切的视线，晁珩强忍着呕吐欲从桌上抽走纸巾擦了擦嘴，勉强道：“是、是，这酒后劲儿有点大。”
他又忍不住追问，“你说那丫头，现在是扶光地产的老总？”
这扶光地产做下的最出名项目就是京郊的扶光购物广场，如今日进斗金，财源不断，任谁都眼馋侧目。
扶光，居然，居然是那丫头的？她现在也不过十九二十岁的年纪吧？！
晁珩顿感不可思议。
他当初故意将江黛接出来戏弄，自然清楚得很那丫头的家庭背景，那时她不过只是个小城摊贩的女儿，不知道怎么攀附上的晁嘉，让晁嘉帮忙拿厂拿地的，好像是在做什么事业。
但自打晁嘉被赶去边陲，两年杳无音讯，晁珩就渐渐淡忘了那些掺杂着恶心过去的回忆。
没想到今天会这样突兀地被何光越再次提起……
“扶光地产，能拿得出百亿现金？”
晁珩还是不敢置信。
那是百亿现金，不是百亿资产！
放眼整个华夏能做到的企业都寥寥无几！
区区两年时间，那个叫江黛的丫头居然赤手空拳打下这么大一份家业？！
就算是背靠晁家，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
“听消息说她是借了官方政策的光，李家那位又帮她做背书将门槛降了一大截，才让扶光有机会混进来。”
何光越面色阴沉。
这丫头真真是阴魂不散，怎么什么好东西都要横插一脚！
“原来如此，呵，估计她是攀着晁嘉才傍上的李家人，不然就凭她自己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晁珩眯起闪烁着寒光的桃花眼，“老子早就想收拾她了，这次，真是送上门来了。”
他将后槽牙咬得咯吱响，昂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走了！”
男人撂下一句起身离去。
望着晁珩气势汹汹远去的背影，何光越夹着指尖香烟，神色愈发怪异。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
自己这表弟好像……比他还恨那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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