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飞雪城，卫家老宅。
“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扰人清梦，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我扒了你的皮！”卫宏阔披着毯子来到前堂，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在唯一亮着的烛台旁坐下。
“四爷，是姜玄的消息。”卫元中上前一步道，脸色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姜玄？”
卫宏阔还是一副很有困意的模样，不是很在乎的道，“不是说，陈元舟去找挑战他了吗？怎么？那野种提前从山里回来了？在陈元舟手下撑了几招？”
这半年来，卫家基本没怎么关注姜玄，虽然姜玄力挽狂澜于既倒，甚至有了带领姜氏部族，吞并申屠部族的可能，但这对卫家来说，不叫大事，就算姜氏部族一跃成为黑潭山第一大部族，部族就是部族，连个劫境都没有，一群毫无影响的野蛮人罢了。
卫家几乎没人议论姜玄以及姜氏部族如何。
只有极个别几个，依旧会稍微留意一下。
其中就包括卫宏阔。
“他没回来，是在山里出事了。”
卫元中忍不住露出笑容的道，“就下午的时候，姜氏部族土城里突然大乱，是陈家姐弟带着手下全部先天，进黑潭山了，连雷鸿大人也先行一步进山了，姜氏部族的先天，问了陈家姐弟的护卫，据说……姜玄在山里遇到了葛家三兄弟！”
“遇上了？”
正揉眼睛的卫宏阔停下手，猛的抬头，脸上困意全无，“具体什么情况？死了吗？哈哈哈哈哈哈！不会直接死山里了吧？黑潭山何止万里，他竟然能遇上葛家三个魔头，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运气！”
单是想一想，卫宏阔就笑出声。
虽然家族几乎不提姜玄，可卫白筠、姜瑶的事是他一手安排的，姜玄始终是卫宏阔心里的一根刺。
“具体发生了什么？快说说。”卫宏阔一脸迫不及待。
“无法确定姜玄的生死。”
卫元中连道，“是这样，四爷，据说是姜玄与黑甲卫遭遇了葛家三兄弟，分开逃命，葛家三兄弟追杀姜玄，都失去了踪迹，黑甲卫便联络了雷鸿大人，刚好当时陈元姝、陈元舟都在场，他们还没见过姜玄，并无交情，但半年前陈家天才陈炎阳被刺杀，姐弟俩带人进山，是要去给族人报仇。”
“事发什么位置？”卫宏阔又忙问。
“五峰岭一带……这是黑潭山的地图。”卫元中说着，从怀里拿出地图递给了卫宏阔。
卫宏阔马上打开看。
很粗略的地图，黑潭山太大，庞大的部族领地不过是山脚下的一小片区域，想要找几尺长宽的地图上绘制黑潭山的详细，那是不可能的，但大体上一些用于当坐标的山岭，都有标注。
卫宏阔目光扫视地图。
卫元中打量一下卫宏阔脸色，便小心伸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啊这里！这里啊！”卫宏阔猛的站起身，一巴掌将地图拍在桌子上，“那他不是死定了？这么远距离，就算是雷鸿大人亲自去救人，时间上也不可能来得及，够姜玄被杀一百次的了！”
“……其实也未必。”卫元中小心道。
“嗯？”卫宏阔顿时眼睛一横。
“我的意思是，葛家三魔头与姜玄没有过节，而姜玄又是部族首领，部族的钱还是有一些的，那三兄弟以前就干过绑架勒索之事，所以，姜玄若是聪明，报出身份，或许能留得性命。”卫元中道。
卫宏阔皱眉，沉默数息，才不痛快的道：“若真如此，他也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但……实际上不管怎样，他都完了。”卫元中又道。
“哦？”卫宏阔看他，“细细说来。”
“已经初四了。”
卫元中直接切中要害，“姜玄若直接死了，连带着整个部族陪葬，若只是被抓了，雷鸿亲自去救他，葛家三兄弟至少要逃窜几天……姜玄无法参与三天后的部族生死战，没有他，姜氏部族这半年回归的那些先天，最多也就能撑过初七的十场生死战，初八都撑不过去，会被申屠部族吞并。”
“而姜氏部族一旦被吞并，就没人会为姜玄出赎金，姜玄还是会死！”
卫宏阔的双眼都被说亮了，向卫元中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也就是说。”卫宏阔道，“姜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抓等几天再死？反正都是死？”
“没错！”卫元中点头。
“哈哈哈哈哈！”卫宏阔一巴掌拍在卫元中肩膀上，“好你个元中啊！想得比我清楚，比我明白！讲得好！”
“都是四爷您栽培的好。”卫元中连忙欠了欠身子。
“虽然啊，那野种怎么样，其实我也不在乎，但终归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倒不是担心他如何，而是担心我那冥顽不灵的侄女……”
卫宏阔又一背手，向前走了两步，放松语气，“也不知道是家里哪个多嘴的，告诉了卫白筠那野种赢了申屠烈的事，她不仅仅不绝食了，这半年来，跟疯魔了一样，日夜修行苦练，我是真怕等卫瑶出嫁的那一天，卫白筠假意顺从，骗了老爷子，再在送亲时搞出什么事端来……她肯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现在好了，姜玄只要一死，她的念想也就没了！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啊！”卫宏阔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好消息”，向侧门走去。
看起来是要去休息了。
卫元中正打算告退。
“不行！”卫宏阔突然停下脚步，想了想，回过身来道，“你等我穿件衣服，我这就去见见我那侄女！得把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她才是！”
……
卫家老宅偏僻处，被看守的院落中。
一身白裙的卫白筠月下舞剑！
自从神秘人送来儿子杀申屠烈的消息后，卫白筠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也被儿子的英雄事迹激励了！
被软禁的这半年来，她除了天亮前会睡两个时辰外，其他时间几乎都在修行，如今的精气神，甚至比在姜氏部族时还好，她终究还是卫家的小姐，除非家主亲自发话，否则没人敢在吃穿用度上为难她。
“不愧是当初家族偏爱的小九，天赋荒废了也能捡起来，你这半年苦修，我看距离你领悟‘天人之势’也不远了吧？下嫁部族这么多年，你的性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给你的压力越大，你就反抗的越激烈，愈挫愈勇，不错不错。”
啪！啪！啪！……
身着锦袍的卫宏阔从墙边黑暗中走出，满面笑容的说道，说着还不紧不慢的拍了拍手，好像真的在夸赞一般。
“滚出去。”卫白筠停止舞剑，剑指向卫宏阔，目光冰冷。
“说完就走，你儿子的消息。”卫宏阔不在乎卫白筠的态度，保持笑容的开始讲述。
******
黑潭山极深处。
轰轰轰轰轰……
恐怖的厮杀，将方圆数里夷为平地，核心交战处，甚至出现了一个直径百丈的大坑，交战双方，一方是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老者，另一方则是一条体长十余丈的赤红大蛇。
两方散发的气息太强。
姜玄就算不用千丝秘术，也能清晰感应到。
小心靠近战场。
又绕了一个圈子。
姜玄最终在战场南方四里外，找到了一座山崖，凡人在高处都能俯瞰城市，看几里不是问题，只是太远看不清，姜玄在山崖上则是能看远，也能看清！
“那老头是……吕孔？”姜玄蹙眉。
他看过吕孔画像，长得算是很不错，而他现在看到的老者，全身脏的已经不太能看出原本的衣服颜色，半边脸也有溃烂的迹象，脑子似乎也不太正常了。
“雷鸿大人说过，魔头吕孔之所以躲进黑潭山，是因为练功出了差错，导致身上恶臭难闻，不得不避世，这也给了监察使抓他这种魔头的机会，看起来，他走火入魔的更加严重了。”姜玄暗道。
“哈哈哈，小蛇蛇！”
“小蛇蛇我来啦。”
“看我这一招！”
嗡——
天地突然寂静！来自于疯癫老者身上的能量，硬生生的静止了那片交战的时空，在那片区域内，风停了、飘落的尘土停在半空、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除了吕孔自己的声音。
“灭！”吕孔一刀斩出。
他明明与那赤红大蛇相隔百丈，可这一刀却在斩出的瞬间，跨越了百丈的距离……这似乎不是极致的速度，而是跳跃的时空！
哪怕是在数里之外，姜玄也被震撼了。
他能感觉到天地的变化，知道以自己目前实力，别说之后的一刀的，就前面的时空静止，他整个人就会被定住，动弹不得！
“这一刀的威能，恐怕是我追风式的千倍以上，吕孔不是一般的劫境，飞雪城绝大部分劫境，都不是他对手，得是雷鸿大人那种实力的存在，才可能战胜他……”
铛！
在刀光斩在蛇身上的瞬间，蛇身上光芒一闪而过。
刀光与鳞甲碰撞出了金属交鸣之声，吕孔如此恐怖的一刀，却无法在蛇身上哪怕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连白印都没有。
“这条蛇是……”姜玄一时之间无法辨认出这到底是什么妖兽。
“该死的人类，就这点本事吗？”赤红大蛇口吐人言，给了吕孔一个轻蔑的眼神。
“不过随便比划一刀，试试你到底多硬罢了。”吕孔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小蛇蛇，好戏才刚刚开始！”
呼嘭！
吕孔身上爆发毒雾！
雾气迅速蔓延方圆数里，连大地都开始被腐蚀。
“你以为用毒阵就能杀我？”赤红大蛇嘶吼。
“哈哈哈，明明是你这小蛇蛇在追杀我！”
“你屡次三番屠戮我的族群，你该死！”
“孽畜！才该死！”
吕孔消失在原地，刹那出现在大蛇身前，刀光带着如山岳般的巨力，轰向赤红大蛇，大蛇身躯庞大，却在这一刻消失了，它的速度，竟然不比吕孔慢，巨大的尾巴横扫着出现，击向吕孔后背。
两人都太快了。
毒雾越发浓郁。
姜玄刚开始还勉强看得清赤红大蛇，毕竟足够大，再快也会留下残影，可随着毒雾浓郁到一定程度，以及两人这轮激战越发凶猛，姜玄什么都看不清了。
“毒雾要蔓延过来了，这俩家伙境界高我太多，反倒没办法有收获，没有继续观战下去的必要，想要等他们两败俱伤捡便宜，看起来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会打多久，吕孔……回去把情况跟雷鸿大人说，抓他，不是我的事，我也没那个实力。”
“不能耽搁，必须初七上午前赶回部族！”
在毒雾彻底蔓延过来前，姜玄选择了离开。
两个时辰后。
“不打了不打了，小蛇蛇，有本事你继续追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孔狂笑着离去，略有狼狈，但人很嚣张。
******
初四中午。
黑潭山深处。
“姐，你确定要分开吗？以前都是你跟我说，出门在外要小心，每次你跟我出门，都是你保护我……黑潭山里明明更危险，如果我们分开的话……”陈元舟看着自己老姐，犹豫不决的样子。
“婆婆妈妈的，咱们每人都带二十多名先天，能有什么危险？”陈元姝扭头看弟弟，“快一天一夜了，除了见过一些黑甲卫，葛家三兄弟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为家族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想就这么放弃？”
“不是放弃，只是说分开走很危险。”
“先天境内，谁能威胁到我？更不要说我带这么多人手。”陈元姝想的明白，“就算是遇到葛家三兄弟，你有二十多人，我也有二十多人，都能轻易将三人围杀！”
“那要是遇到超越先天的妖兽呢？”
陈元舟连道，“甚至，据说那个魔头吕孔也在黑潭山里，他们是葛家三兄弟的师父，要是分开走谁遇上了，那我们……”
“我们就庆幸，幸好分开走了！”陈元姝接话道，“不然咱们全都得死！分开走，还能活下来一半！”
“呃……”陈元舟愣住了。
他突然觉得！老姐说的太有道理了！
因为人手充足，导致遇到先天境内的，不会有任何危险！
若真遇到劫境的，那多少都得死！分开走还能少死！
队伍由此一分为二，陈元姝、陈元舟各带二十多名先天，朝着不同方向搜寻而去，陈元姝甚至还想过再分一次，但想了想就算了，若是缩减到十人小队，遇上葛家三兄弟，恐怕就未必能赢了。
四个时辰后。
夜色下，陈元姝带领的队伍停下休息，升起了火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陈家的队伍吧？”疯癫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极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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