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之今日难得有空，我当然要带人捧场。”
黎若初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多谢姑娘好意。”
“不知这位……”
江浔之垂眸，不卑不亢的道谢。
却在目睹林昭时，出现一瞬怔愣。
“她姓林。”
“乃荣宝斋的膳师。”
“更是我们黎家的座上宾。”
闻言，他立刻移开视线。
眼底厌恶，不加掩饰。
这位姑娘，倒是给他留了些印象。
当日杜景成闹事，他正巧路过，远远张望。
出身青楼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江洵之识人的能力，自然比其他人强上不少。
即使林昭带了面具，也可依稀通过身形分辨。
本以为乃路见不平的侠女，没想到……这么快便同黎若初混在一块。
堂堂膳师，甘愿自轻自贱。
真是叫人不耻。
虽然江浔之的身份并没有多高贵，可他就是瞧不起黎若初。
并非因着俗世的偏见，而是她望向他的眼里除了欲念，再无其他。
整日游手好闲，毫无建树。
这样的人，不配他另眼相待。
果然……
瞧他的态度，黎若初笑意更浓。
似乎只要有关自己的人和事，江浔之都会格外排斥。
但她还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因着林昭的特殊身份，而对她低眉顺眼。
至于在场唯一一个看戏之人，没有引起注意，反而乐得自在。
轻嗅酒壶边缘，林昭有些担心，里面……会不会被动了什么手脚。
“黎姑娘，时间不早。”
“出来许久，还未同我朋友报过平安。”
“不打扰你的雅兴了，林某告辞。”
此地不似凡间，进入这里后，林昭总有不详的预感。
特别是看到江浔之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这种感觉便愈加浓烈。
明明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却处处流露出不对劲。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林姑娘莫急。”
“浔之才刚来，你现在动身岂非失礼。”
“不如，听完曲子在说。”
“江公子的曲儿可是千金难求。”
“十分有名。”
黎若初却是有些不解。
她带来的人瞧见江浔之，皆是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
怎的林昭从始至终，除了入门，便再未看他一眼。
眼底亦是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江浔之只是一个路人。
世间女子虽并不都如自己这般，但也不至脱俗成她那样。
见她无意，黎若初也不强求。
只是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听听再走，委实可惜。
“好吧。”
虽然林昭不是什么懂音乐的人，但黎若初神情真挚，并无害人之心。
想必这位江公子在乐曲上，定有极高的造诣。
左右不是龙潭虎穴。
耽搁一会儿，应该……不打紧的吧。
“浔之，请。”
林昭的态度，江浔之看在眼里。
感觉她和黎若初的关系，似乎并不亲近。
亦不像她从前带来的狐朋狗友。
只是，自己当真让她这般瞧不上？
来青楼的人，有几个是正人君子。
见她如此不屑，江浔之心情复杂。
悠扬的乐声自他手下传出，琴弦跃动，清脆空灵。
很奇怪，林昭的焦躁，竟被他慢慢安抚。
乐曲果然是人与人间最佳的交流方式。
种种不安，在奇妙的感觉下渐渐消散。
眸中忽的升起一种快感，不顾死活的那种。
所有困扰她的东西都在顷刻间被打乱。
就在此时，音调突变，轻快转瞬成为激烈。
江浔之的琴音之所以妙不可言，皆因用心二字。
他把自己的经历和向往，全部融入曲中。
随着转折，林昭再次打量起了眼前人。
温竹卿也和他一样身不由己。
但两人却是截然相反的个性。
温竹卿看似柔弱，实则坚韧。
有心机有智慧，脱离苦海全靠自身。
江浔之却不同。
他既享受着这里带给他的荣耀，又不肯收敛自己一丝一毫的傲气。
对人若即若离，却期盼真心。
动听是动听，但他的身份始终是被人轻视的淤泥。
哪怕现在，黎若初盯着他的眼神，仍旧势在必得
他并没被给予应有的尊重。
可惜。
听到最后，林昭发出一声轻叹。
困扰许久的桎梏被打破，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晋级。
在此……并不合适。
还是回到宗门再做打算吧。
“姑娘为何叹息？”
江浔之收手，对上她的眸。
“江公子琴声曼妙，我这等俗人却欣赏不来。”
“实在浪费。”
没必要跟他说实话，林昭不想被扯进漩涡。
省的让虎视眈眈的黎若初，把自己当假想敌。
“是吗？”
她骗人。
江浔之能感觉到。
那双眸中如今多了些许怜悯和惋惜。
他在这里这么久，听过曲子的人不计其数。
可对他表露此种情绪的，只有林昭一人。
她很特别。
身上带着一种温和的气质，毫无攻击性。
江浔之心底隐隐生出些别的想法。
“姑娘为何不饮酒？”
他忽的转换话题。
“是不会，还是不想？”
起身走到她身旁，亲自替她斟酒。
身上一股幽香传来，林昭蹙眉婉拒道。
“师门规矩罢了。”
“公子的酒，还是留给黎姑娘吧。”
听她这样说，江浔之却并未泄气。
仍旧端在手中，大有林昭不接，便一直待在此处的架势。
罢了。
避开他的手指，轻轻捏住杯口。
就要凑到嘴边时，故意打翻。
“抱歉。”
“浪费了公子的好意。”
都是修真之人，林昭摆明油盐不进，黎若初的脸色，也一变再变。
“林姑娘不愿，浔之何必难为人。”
“不知我可有幸，让你为我斟酒？”
半晌，她又挂上笑容解围道。
“是浔之的错。”
“弄脏了姑娘的衣服。”
“姑娘可以去内室更衣。”
江浔之没有理她，反而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不必，一曲终了，我也该走了。”
“二位慢聊。”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昭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不管旁人的反应，兀自推门离去。
出了青楼，心中才踏实许多。
不知怎么，晚风一吹，身体竟涌现出些许燥意。
明明没有喝酒的……
强撑着回到宗门，脸上已是红的过分。
意识有些模糊，清心诀也帮不上忙。
“呼……”
“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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