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陆剑对这答案似乎早就心里有数，听到齐鸣的结论后，一脸的淡定，甚至是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他，继续问道：“那齐先生，放不方便，说说，这东西假在哪儿？”
齐鸣看向那铜香炉，点评道：“你这件从形制上来说，是典型的方形炉，双耳，底部是四倭角足。明清时期，御制的香炉一般要求，就是要：有耳有足，寓意顶天立地。这一条虽然不是绝对，但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么个情况，你这件从造型上是对上了。
其次它正面和背面都有阿拉伯文的雕饰，装饰有鱼籽纹，整体皮壳老旧，包浆明显。这纹饰，也符合正德年间的艺术设计。只不过，有个细节没做好。”
齐鸣再次指着炉内的一处阿拉伯文字道：“可以用手摸摸。”
陆剑伸手接过，照着他说的摸了摸，不止是他，就是一旁一脸不服气的秦小溪，也接过了，摸了摸上头字迹。
齐鸣等他们都上过手了，才道：“这炉外部的阿拉伯文是范铸上去的。但这内部的文字却是用刀刻上去的。”
“废话，不用刀，还能用什么？用指甲扣啊！”
齐鸣才说完，他对面的秦小溪就很不服气的小声咕哝了一句。
“小溪！”陆剑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怎么就跟齐鸣这么不对付，往常在队里挺招人喜欢的个丫头，今天跟个刺猬一样，说话夹枪带棒的。
要不是这次任务，就带了这一个女的，没得选。就她刚才的表现，陆剑真想把她给调去管后勤去。
齐鸣倒是没介意，他扫视了一圈桌上摆设后，拿起了刚刚服务员端上来的用来给咖啡搅拌用的小勺子，比划着道：
“当时御用工匠，还真不是用刀刻。是用一种类似砂轮的工具，就像这勺子一样，在头部位置装个能滚动的轮子，一点点磨出来。
等磨出了大致形状后，再进行修饰，这样刻下的字，不生硬。而这炉里头的字，很明显是刀刻的，刀痕清晰，所以我才说，这不是正德朝的。
要是让我说，这应该是清晚期仿的。当然，我还是那句话，铜器不是我擅长的，陆队要是存疑，还是找找别的专家。”
齐鸣说的这窍门，确实是真的，这还是师傅杨朝明教他的。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都能知道，那造假的高手也会知道，仿造的时候也有可能把这一条也计算进去。
他敢这么笃定的说是清晚期，靠的还是望气术看到的岁气。
对面的陆剑闻言，放下手上的纸张，语气里带着佩服道：“刘老说你是京城收藏圈的后起之秀，看来这评价还是保守了。齐先生的见识和眼力，真的很让我佩服。”
“陆队，过奖了。”
齐鸣谦虚的回了一句，他愿意说这么多，一多半是说给孙虎听的。这胖子马上要进文物局，懂点这个总没坏处。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手腕，撸起了袖子，做了个看表的动作。他现在有点明白，为啥现在很多人，明明都有手机了，还有人买手表。
除了装b，就是在你想走的时候，能比较含蓄的告诉对方。
“陆队，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接我女朋友，您要是有事儿，就直说吧。”
陆剑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了，开口道：“还真有个忙，想请齐先生帮一下。这事儿跟咱们现在追办的特大文物盗墓走私案有关。”
在陆剑的解释里，齐鸣听了大概。
前段时间，在陕西那块儿，有个汉代的王侯墓被盗。接到报案后，陕西省联合公安部成立了专项调查组，经过一番调查，他们顺着调查到的线索，一路跟到了港岛。
但这案子的主犯很是谨慎，到目前为止，专案组能百分百确认的也就那个卖玉握猪给齐鸣的古玩贩子李免。
主犯是谁，被盗文物的位置，等等信息，都不清楚。他们只能通过监听李免动向大致了解，对方近期会有出货的动作。
这下子，专案组就急了，这要真被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把东西送出去，那责任可就大。眼下，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参加交易，即便最后抓不出幕后主谋，至少也能保下这批文物。
所以，这在齐鸣又是赌博又是赌钱，潇洒自在的这几天里，专案组专门派人乔装打扮成买家，接触了李免。
只是没想到，这李免跟他外号一样，真是属兔子的，专案组已经是尽量小心了，但毕竟是警察，又不是混古玩圈的，不知道应对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以至于打草惊蛇。
李免事后压根没联系他们不说，甚至连行动轨迹都开始变的飘忽不定起来，要不是有数组人24小时盯着，可能人早就跑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所以专案组一合计，于是找上了齐鸣。通过调取当时的监控，他们发现齐鸣和李免当时可不是齐鸣说的就聊聊这么简单。
再进一步调查了齐鸣的身份背景后，专案组觉得齐鸣比起他们更适合做这内应。首先，他有钱，又有过交易，还是收藏圈的人，身份不会让人起疑，更容易博取对方信任。
其次，齐鸣专业知识过硬。刚刚那铜香炉，还真就是专案组里的老专家给出的一道考题，齐鸣给出的答案，陆剑觉得简直比那张纸上写的还详细。
“齐先生，您也是学历史的，肯定也不想咱们国家的历史文物，就这么流向国外，对吧。这次要您帮的忙，也很简单，一是定位下具体的交易地点，二是确认下，现场有没有大批的汉代文物就行。”
解释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陆剑就开始做起了齐鸣的思想工作。说着，他又指了指身侧的秦小溪，笑道：
“到时候，小溪会装扮成你的女情人，别看小溪是个女孩子。但她可是特警出身，战斗素质过硬，您的安全也会有绝对的保证。”
秦小溪看说到了自己，微微翘起了精致的小下巴，一脸的傲色。
齐鸣瞥了眼这小辣椒，心道原来是特警出身，难怪那时候手劲那么大，动作还那么利索。但是陆剑说了这么多，这事情，他还真不怎么想参与。
虽然盗墓现在已经不判死刑了，但一个汉代王侯墓，被抓到无期是肯定逃不掉了。加上后头的人行事这么缜密，这里头的危险性，肯定不只是这陆剑说的这么简单。
就靠着这位女警保护，还是明显就看他不顺眼的女警，齐鸣感觉不是很稳健。
更关键的是，他搅和进去，没什么好处啊。这么想，虽然功利了点，但道理就这么个道理，本身和他无关，他又没从公安那领工资。
风险和收益明显不成正比，齐鸣这些年也算体验了世态炎凉，也早过了那种会热血上头的年纪。
沉吟半晌后，他还是幽幽开口道：“陆队，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上次在你们那，我就见到两位老专家，他们的眼力和经验，可比我好多了，也不是非要我去吧。”
陆剑打着哈哈，笑道：“这次是有两位专家配合我们工作。但你也看到了，他们身上那股子老学究的气质比较突出，而且身份底子也都摆在明面上，上网就能查到，很难博取盗墓集团的信任，再说他们年纪毕竟大了，这老胳膊老腿的，行动也不方便。”
合着我年轻，就该我倒霉？
齐鸣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从这陆剑的话风来看，貌似想让他去的心思还挺坚决。既然这样，他也只能把话挑明，道：
“陆队，不是我不想帮忙。我的情况，你们可能调查过，我除了申请了港澳通信证，还申请了日本的商务签。这港岛的事情也办的七七八八，原本打算这两天就要去日本的。
你让我帮忙参加他们的交易，但也不知道交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不能一直等在这儿吧。”
他觉得，这话跟明着拒绝也没什么差别了，这陆剑要是再装不懂，那就说不过去了。
果然这次陆剑思考的时间更久了会儿，随后才道：“谁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个咱们都理解。不过，这次合作，其实也算双赢，还是希望您能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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