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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您。”陈北宵低声道，口吻中透着惨烈的悲怆与叹息。在军区的这些年来，他明明无数次见证过，梅因·温德米尔，并不是轻视他人意志与生命的人。
“您对我说过，”陈北宵注视着梅因的眸子，向他问道，“如果每个人都选择退避，谁能实践光明与正义？”
“我说过。但是我少说了半句——光明和正义本就不存在。”梅因笑容莞尔，像月光一般温和。
“你不信吗？”
“那么，我提一个问题。”梅因柔和道、“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对恩佐开枪吗？”
“这……这有什么好问的。”陈北宵一时错愕，然后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是吗，果然。”梅因浅浅笑道，“但是，你了解过恩佐吗？”
“为什么做那种多余的事？”陈北宵说道，“他是敌人，是十恶不赦之人，对待他，就应该使用最严酷的方法。”
“是吗，那我来说好了。他出生在珍珠街。为了活下去，就只能变强，不然就只能像是垃圾一样地死掉。”
“自出生起，他们便是在黑暗世界中成长起来。越是深陷黑暗法则的人，越能够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血与火的生存方式，才能拥有自由和尊严。这种生存就是唯一的选择。”
“这并不是堕落为恶的理由。”陈北宵瞳孔微凛。“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以牺牲他人为代价！”
“嗯，不该。”梅因语调轻柔，“因此，珍珠街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拯救。你如果要维护正义，就必须把他们全都杀死，是全部。”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梅因浅浅笑了，“要知道——他们，只是一些被世界所抛弃的人罢了。”
“问题的根源，在于你无法阻止‘抛弃’的发生。”
“——这一点，你承认吗？”
陈北宵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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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 不愿堕落为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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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街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拯救。我只能与他们战斗。但是，问题的根源，在于我无法阻止‘抛弃’的发生。
不对，不对……！
陈北宵眸光凛冽，他的大脑飞快旋转着，蓦然感到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先生？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将我蒙在鼓里，利用我，不是对您更有利吗？”
许久之前，秦冬也的话语突然回响在他的耳边。
“只是……梅因·温德米尔，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我知道了、”陈北宵骤然道，“想要和罪恶对抗，唯一的方法就算——打破界限——！在教会、军区、灯塔之间——建立新的桥梁，取代六芒星的统治！”
“您让秦冬也接近山茶花，让莱茵接近秦冬也，”陈北宵说道，“如果他们足够出色，他们就一定会触碰到真相……”
“您在幕后、始终观望着这一切吧！”
“嗯，我确实为他们提供了小小的助力。可是，这是我个人恶劣的趣味。”梅因口吻恬静，唇角带着一丝微笑，“我想要亲眼看到他们挣扎然后失败。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不是这样的，参谋长！”陈北宵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望向梅因，“失败的方式……您看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您是在期待我们，”陈北宵低声念道，“不仅是我，白羽、夏霖……也是秦冬也、莱茵、山茶花。我们之中，终有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梅因突然笑了起来。表情无比的生动和畅快。
“陈北宵，你已经不是梦想家，而是妄想家了吧。”梅因望向陈北宵，口吻轻蔑，“为什么还在对我抱有幻觉？”
“我做过的事情，都无法抹去。诬陷挚友，利用下属，草菅人命——你都视而不见吗？而且，你以为打破界限，就像你口中说说那样，靠妄想就能做到吗？”
“山茶花，莱茵，冬也。他们的人生本身就是谎言！”梅因说道，冷冷地蔑视着他，“六芒星的帝王们，已经设计好了一切。”
“——做不到也只能做下去！因为……”
陈北宵望向梅因，大脑骤然间清醒过来。眸光一如往日的锐利。
人无法挣脱桎梏。
无法挣脱的根本，是因为未曾抵达真相。一旦他们抵达了，一旦如此，他们就必须要夺回自由——
“因为我们——”
“如何？”梅因审视着他，似是嘲讽，又似乎在等待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们心中存在着不能被践踏之物！”
陈北宵目光坚定，语调低沉，“这是我们存在的证明，是我们为人的尊严。我必会守护着心中的底线，至死不渝！”
“……不论在何处。尊严早就被践踏了。”
“但是——”出乎陈北宵预料的是，梅因突然凝眸而笑，像是破冰融化的刹那。
梅因深深闭上眼睛，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作为棋子的他，早就厌倦了一成不变的世界。四年了，从杰克·洛威尔死后，已经过去四年了——日光之下，从未出现什么新鲜东西。
然而，在他还在温德米尔家、因为身体羸弱、闭门不出的时候，虽然备受家人的歧视和争议，他曾短暂地触碰过光明。在积雪覆盖的夜晚，他曾那样虔诚地咏唱过她的名。
梅洛·欧森……
我的姐姐啊。
少女曾使他短暂地拥有过自由飞翔的梦想。虽然现在的他，早已失去了飞翔的权力。然而好笑的是，他的内心……依然对有她的时光贪恋至极。
“但是我承认，那种虚妄的光明很吸引人。”
“就这样吧，你通过我的考核了。”
“什么？”
“陈北宵，我赐予你活下去的权力。”梅因·温德米尔俯下身，在陈北宵旁边低声说道，他的发丝微垂下来、轻柔落在陈北宵的侧脸，“以后，你会代替我在军区的职务。”
梅因说道，他眸色微暗，美丽又妖异，“记住你的话，至死不渝。”
“陈北宵，如果你将来，胆敢做任何背叛今日誓约的事。”他口吻温柔地说道，“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安幸。”梅因挥手，角落里沉默的少女安幸立刻上前。梅因从大衣内侧取出一支药剂，“你是在珍珠街摸爬滚打过的人，会用这个吧？”
安幸的表情有一丝凝重，最终她点了点头，从梅因手中将药剂接过。
“给他注射药剂，然后在这里等你们的老板——博士。”梅因交代完毕，“记住了吗？”
“是。”
这是一支没有‘rebirth’复合过的极乐鸟，是致死率极高的烈性毒品药剂。
安幸将药剂缓缓推入了陈北宵的血管。
“北宵，”梅因回望了军官一眼，刹那露出了后者熟悉的，温柔又知性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很快被黑暗深深淹没。“后会无期。”
梅因说完，撑起伞向仓库外走去。雨丝划过贤者的脸颊，在地上形成水洼。
——他很清楚，‘【转化’之后，他很快就会「‘回家」’了。现在的欧森家族，是真正的黑暗之地。
细想如此，他心下安稳，平静如水。
有一点梅因不得不承认。他很好奇，是否有这么一丝可能性呢。
不愿堕落为鬼之人——
是否存于此世。
“真有这种可能的话，我这枚罪恶的，肮脏不堪的，腐朽的棋子，或许就终于可以……如愿地化为尘埃了吧。”
在梅因身后的仓库中。一分钟后，陈北宵的心脏处蓦地传来一阵钝痛。军官强抑着痛苦的神色。他向梅因望去，英俊的面孔微微扭曲起来，青筋暴起，唇角渗出鲜血。
紧接着，无与伦比的快感冲刷了他的血脉。他被丢弃在仓库之中，断续地发出痛彻心扉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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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渴望的光明，美丽的如同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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