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水晶号顶层的指挥官休息室中，安迪在沙发前焦躁地来回踱步。
乔恩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劝道：“没事的安迪，你别担心。”
安迪颤抖的手指向卧室，压着声音道：“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乔恩，她特意把你支走，你知道她到底跟施奈特达成了什么交易？”
“就一会会儿的功夫，你觉得施奈特真的会信任她，让她去办干系这么重大的事？”
“退一万步说，她不知怎么迷惑了施奈特，两人密谋要拿下地球联盟政府，这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重罪，她能这么轻飘飘地告诉你和我？”
乔恩苦笑道：“她不是说了吗，不成要拿我顶罪的。”
“所以与其背着我们行动，让我们发现施奈特的阴谋，告发他，坏了他的事，不如一开始就把我们拉上贼船。”
“她这是明摆着告诉我们这事成则罢，不成倒霉的会是谁，那我们投鼠忌器，想要坏施奈特的事，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安迪，你要知道，把她找回来的是我，带她去元帅旗舰的也是我，施奈特要甩锅给我，简直易如反掌。”
安迪砰地一拳锤在沙发靠背上，气道：“可恶！亏我看她怼瓦格纳，还觉得她是个好人，亏得你还想用旗舰去换她，结果人家早就把你卖了！”
“……倒也不一定。”乔恩轻声喃喃了一句。
安迪目光凌厉地瞪着他：“我看你是被她迷得失了魂了，被卖了还帮她数钱呢，乔恩，和路德维希联系的事，必须就此作罢，不然被她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和我们的立场。”
安迪右手并拢在脖颈上一划，用气声道：“我们就完了。”
身后传来门扇开合的声音，还来不及回头，站在安迪对面的乔恩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啊——！”
安迪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地板上跳起来。
“你干什么——啊！”安迪顺着乔恩直勾勾的视线一回头，跟白日见鬼似的大叫一声，这回是真的从地板上跳了起来。
“统…统…统……”安迪指着换了一身原银河远征军将官衬衫，从卧室中走出来的艾晚心，刚刚还能言善辩给乔恩痛陈利弊的少将副官，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艾晚心翻起衬衫笔挺的衣领，将乔恩给她的那枚圆形金属晶片展示给二人看，一歪头，微笑道：“天衣无缝的高科技啊，不是吗？”
“乔恩，乔恩！”安迪猛然回头，想问乔恩他不会是在做梦吧，他不会是死了吧？这不就是统帅？这不就是她吗？！
结果一回头，乔恩背着身子扭着脸，宽阔伟岸的肩膀正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艾晚心走到靠近墙边的一个剖成两半的紫色水晶球旁，凝视着悬浮其中的一团光球，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乔恩的机甲光脑…”安迪下意识地回答。
“不是。”他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弱弱地说：“你可以先把那个关掉吗？”
艾晚心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想看见这张脸？”
安迪斯文俊秀的眉眼向下耷拉着，他也快要哭出来了。
这让他怎么说啊？
艾晚心伸出纤长的食指戳了戳那颗光球，一股微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精神波动，顺着她的指尖传了过来。
“它怎么了？”艾晚心问道。
安迪脸上表情数变，最终实在是没法对这张脸说出半点违逆的话，小声道：“神经中枢被摧毁了。”
“为什么？”艾晚心微微蹙眉，追问道。
“所有剩下的符文机甲，光脑神经中枢都被强制摧毁了。”乔恩回过身，赤红着一双眼，哑声道。
艾晚心沉吟片刻：“是被叛逃的统帅摧毁的？”
乔恩浑身一震，双拳紧紧攥着，克制着身上的战栗：“谁告诉你统帅是叛逃的？”
“蓝珍珠号和阿瑞斯。”艾晚心淡声道，“在我手上。”
乔恩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他没问为什么，只是摇摇头，说：“阿瑞斯还小。”
言下之意，阿瑞斯并不知道实情。
“统帅……”乔恩看着艾晚心的脸，艰涩地说，“不是叛逃，而是战死在了远星，她又怎么可能摧毁银河远征军中剩下的符文机甲。”
“是议会——”
“乔恩！”安迪低喝一声，截断了他的话。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交，安迪紧咬着牙关冲乔恩摇头，如今她立场不明，你就这么告诉她，万一她转头就把你卖给施奈特怎么办？
乔恩心中天人交战，他转头看着艾晚心沉如冰泉的眼睛，那眼神是如此熟悉，仿佛穿透了这些年痛苦煎熬的时光，直直望进了他的心底。
乔恩回想起在征服者号上，她想办法让自己先走的那一眼，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年，现任议长刚刚当选，远星爆发叛乱，议长和议会要求统帅率银河远征军精锐亲征。”
“因为战场上史无前例地无一人生还，无一艘星舰幸存，具体的战争经过到现在都是一个迷。”
乔恩的喉头像是被梗住了，他缓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当然，议会的说法不是这样的。”
“议会经过‘缜密的调查’，对全星际联邦的公民们宣布，统帅并非战死，而是带着银河远征军的精锐，叛逃进了高维空间，背叛了星际联邦和所有爱戴她的联邦公民的信任。”
“同时，议会为了避免银河远征军其他出身骑士团的将领们哗变，在调查公布之前，派人强硬地摧毁了所有符文机甲的神经中枢。”
乔恩闭上眼，压下那一股难言的酸涩。
当时统帅和舰队不知所踪，符文机甲的能量之源星云之井发生了爆炸，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议会派来的人只是说要暂时将符文机甲进行管控，他一念之差，没有保住和他出生入死朝夕与共的伙伴，如今他又怎么有脸提及自己的痛苦和悔意。
“后来呢？”艾晚心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
乔恩回想起那一段噩梦般的日子，机械地说：“议会对外宣称统帅叛逃，并且公布了在统帅‘叛逃’之前，就对她开展的秘密调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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