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c世界」走出来时，童鹿再没了刚刚在公司里冷静从容的状态。
她有些失神的走到公司后侧，那边有一个开在小角落里的便利店，位置偏僻很不起眼。
她缓慢的走到便利店旁边的台阶上坐下，脑海中还在不停闪过刚刚在公司里的场景。
其实从昨天被冤枉到今早为止，童鹿都还没想过反击的事情。
她始终认为自己初来乍到，甚至还只是一个小实习生，能够留在「c世界」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哪怕是被冤枉了，吃了点苦头，她也还是觉得没什么，只要后面她再仔细些，避免再发生像之前的那种情况就好。
可是今早她交了之前的工作，王姐后面又不允许她回去休息时的态度，让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有的事情，不是她一直忍让就能解决的。
她来「c世界」是抱着学习的诚恳态度，她想离她的星星近一些，然后希望日后也能优秀到成为他那样的人。
可是如果一直反复陷在这种无意义的职场消耗和内斗中，那她永远都不可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想把事情做的这样明显，她是给王姐留了后路的。
那个U盘虽然是她故意没有上交，可是她也考虑了王姐后面的选择。
只要对方没有借机把这个事情闹大，那哪怕事后童鹿挨了一顿痛骂，最后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可是王姐并没有想放过童鹿。
她故意拿着以为抓到的“把柄”，去污蔑童鹿撒谎，甚至还叫来了蒋组长。
重新回到楼上的那一刻，童鹿就知道，王姐没有任何想“放过”她的意思。
所以哪怕心里再恐惧，再慌张，她也要装作镇定的，将自己预想过的反击，回过去。
但这会儿事情了了，她从公司出来，周围再没了那些目光时，她真的有些绷不住了。
身上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像是在这一刻断掉了，紧张到窒息的那种情绪也渐渐爬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有些发颤的双手，心里面一直强忍着的委屈也爆发出来，眼睛瞬间就湿了。
童鹿一开始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哭，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也打湿了她的睫毛。
她像是极力想控制似的，抬手不停的擦着泪痕。可是一下又一下，眼泪不止没有擦干，反而越来越多。
眼前的世界被泪水模糊着，童鹿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将脸埋在了双手手心里，不再克制，不再害怕，就这样什么也不想的狠狠放声哭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响起。她隐约听见了，可是她这时候一点也不想理会。
电话那边的人很能坚持，童鹿一遍不接又打了一遍，再一遍不接又继续。
铃声响了许久，这四周安静的氛围也被影响了好一阵。
“你的手机太吵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童鹿吓了一跳，她暂时收住了情绪，面带意外的抬起头。
超市外一直有放一套桌椅和遮阳伞，童鹿之前过来时心情太糟糕了，她没多注意那边是否有人。
现在湿漉漉的一双眼瞧过去，忽然就在那里看见了，原本应该出现在「c世界」顶楼的男人。
程宴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衬衫，衬衫上两颗扣子未系，末端的衣角束进裤子里，虽然人还在那坐着，但是腰身劲瘦的线条依旧隐约能瞧见。
他手指间夹了根抽了一半的烟，薄烟袅袅，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就隐在那片稀薄的白雾里。
他此刻没有和童鹿对视，视线依旧是落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面。但是哪怕是这样，童鹿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还是立马就紧张的站起了身。
“程总……”
童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知道程宴是刚来还是一直坐在那里，自己刚刚哭的那么大声，是不是……都被他听见了？
刚刚心里面堆满的委屈，在此刻都变成了尴尬，她局促的站在那，不知该如何再次开口。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着，程宴这时才抬起头看过来一眼。
“先接电话。”
童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衣兜里把手机拿出来。
“喂。”
电话那头的人是杨佳，她今天一直在担心童鹿，这会儿看见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实在没忍住就给童鹿打了个电话。
童鹿一开始没接，杨佳就以为王姐那个老妖婆又怎么为难她了，一时担心才一直打过来没停。
童鹿小声在这边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她再次抬起眼朝那边看过去，程宴恰巧在捻灭手里的烟头。
他努了努下巴，示意自己对面的空位，“过来坐。”
童鹿心里控制不住的紧张，她在原地大概犹豫了三四秒钟，接着才挪着步子走过去。
坐稳后，对面的男人也没急着和她说话，大概又敲了几行代码之后，他才抬起眸子看了看她。
“你之前不是说不怕我吗？”
童鹿楞了楞，“什么？”
“你不怕我，每次见到我这么紧张干什么？”
“……”童鹿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讪讪的没出声。
程宴似乎也没打算难为她，见她不回，很自然的岔开话题。
“今天应该是你来「c世界」报到的第二天了吧，怎么样？实习生活如何？”
童鹿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漂亮的脸蛋上很明显的划过一丝意外。
半晌，她垂了下眸子，轻声回：“挺好的。”
程宴嗤笑一声，语气中带了些看热闹的冷嘲，“好到痛哭流涕了？”
童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或者说她是没想到，程宴会这么直白的说起她刚刚大哭过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尴尬的一时说不出话。
其实这个地方一直是程宴的秘密基地。
他偶尔在公司待的烦了，累了，就回拿着笔记本跑来便利店这坐上一两个小时。
因为位置偏僻，周围又没有其他店铺，所以「c世界」很少有其他人来这边，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程宴能彻底放松的地方了。
今天看见童鹿过来，他也很意外。
他原本还想着，如果小姑娘过来打招呼他该怎么回，哪想人家压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低着头走过来找了一处台阶就坐下，隔了没多久就开始旁若无人的放声大哭。
那一刻的程宴心里面就一个想法：就……真的没看见这边还有个人在吗？
童鹿哭的不轻，周围原本安静的氛围全被她打乱了。
程宴本有些不耐的想提醒她，可是几次看见她坐在那里窝成一团，瘦弱的肩膀抽抽搭搭的，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要不是后来电话铃声不停的响，他或许还不会出声喊她。
这会儿瞧着她没出声，他视线淡淡的看了她一会儿，半晌，他缓缓站起身。
“给我看着电脑。”
“啊，好。”童鹿扶着椅子两侧的扶手想站起身，但是程宴那边已经头也不回的进了便利店。
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碗泡面，和一瓶热过的牛奶。
“吃吧，吃完了去厕所洗个脸，然后回去找刚刚打电话的那个朋友聊聊天。晚上睡前定好闹钟，明天继续按时上班。”
程宴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放到童鹿面前。
接着，他俯过身合上笔记本准备走，可转身的那刹那，脚步忽然又一顿。
“遇到新环境，要么改变，要么融入。而遇到那些欺负你还比你强的人……”
童鹿听见他的话，转头看过去。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垂着眼，一个抬起头。
他们目光在半空中相交，片刻，程宴再次开口：“——要么忍，要么好好磨炼自己，直到有一天，你能完全取代她。”
“那个时候，掌控一切的人，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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