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集中营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100位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在经历了一个小时的救治中，有二十七名伤势过重的战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我会活下来的，对吧。神宫护士。”
“对的，你会活下来的。”
还是那名瞎了眼睛的战士，身上的出血已经被神宫五月暂时抑制住了，没有药物她能做到的救治格外有效。
好在，这一百个人里，有不少人的身体素质都还行，没有当场一命呜呼。
她简单的急救总算是能够拖延一下死神走来的脚步。
最起码，能够活着度过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啊，不对，现在就剩下两个小时了。
听着帐篷外人流涌动的声音，她知道那是大部队正在陆续撤离引发的声响。神宫甚至还听到了那名傍晚跟她聊天的小男孩正冲着父母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爸爸妈妈，神仙一定会下来救我们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就能够安全了。”
孩童天真的话语一声声地灌入神宫的耳朵，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帐篷里的战士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孩子的这些话。
帐篷里寂静的可怕，清醒的士兵双目无神地放空精神，望着深绿色的篷顶，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说话。
伤痛牵扯着他们全部的精力，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力气供他们做别的动作。
照常巡查过一遍后，护士坐在了暖炉旁。
临时搭建的聚集地没有暖气，人们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获取温暖。
外面下雪了嘛？
一股冷风顺着缝隙飘入了帐篷，护士赶紧跑到门口用自己的身体将入口堵了个严实。透过缝隙，她看到外面飘起了雪花。
那雪深切切的，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
雪花中卷挟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后背凉飕飕的，难受的紧。
“神宫医生，往里面站点吧，这么点风还造不成什么影响。”靠近大门的另一位伤员咧着嘴巴说着，腿骨碎裂的他无法移动，但他还是尽力摆着手，示意女孩儿坐过来点。
护士没有半点挪位置的意思，瘦小的身躯稳稳地堵住那一丝缝隙，不让调皮的冷空气打扰到帐篷里的英雄们。
战士看自己劝不动女孩儿，便换了一种方式。
“神宫医生，你多大了？看着真年轻啊。”
年轻？
神宫五月晃了晃神，这个形容词有多久没用在她身上过了。自己的长相是偏成熟的那种，身材也不像青涩如苹果般的小女生。这个词语现在听来，倒是觉得有些新鲜。
“哈哈，不要在意，就是挺想感慨一下，好久没见过像您这么漂亮的姑娘了。”话语里带着几分轻松，又带着几分憧憬。
战士的话好像潘多拉的钥匙，解开了帐篷里人们的禁言锁，其他还能开口的也渐渐地打开了话匣子。
“你小子就会贫嘴，神宫医生可是dASh医疗部的女神，她不漂亮谁漂亮？”
说话的很明显在曾经的dASh编制中待过，知道一部分女孩儿的情况。
“我又没问你，我跟神宫医生说话你这家伙插什么嘴。”
语气里有掩饰不了的虚弱，但两人拌嘴间确确实实给这个死寂的帐篷带来了欢乐的气氛。
“你们说话的时候别太用力，免得伤口崩开了。”
“放心吧神宫医生，我们对自己的小命可是很看重的，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呀。”
“二十四岁，今年我二十四岁，您多大了呀？”
这名腿骨碎裂的战士听其声音并不算太大，脸上虽然还有血污但依旧能够分辨出轮廓。
“什么您不您的，我才二十一，还得叫您一声姐呢。”
“二十一岁？”
她之前有从护士长那里了解过，这些士兵都是从一线下来的，每一个人的军龄都在三年以上，这岂不是说对方十八岁就参军了吗。
“对啊，当年考学出了岔子，没办法就当兵了呗。”
战士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追忆，紧接着又牵走了话题。
“要是我上学的时候，班里有您这么漂亮的姑娘，我铁定就追了。”
“你这小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就算你们班里有神宫医生这么好看的女孩，那谈对象也绝对轮不到你的头上。”
另外一名战士跟他貌似是杠上了，处处都要呛一句。
“切，我这是实话实说，像神宫医生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大家肯定都会追的，各凭本事喽。”
“哎！神宫医生，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有男朋友了吗？有喜欢的人吗？你看我有没有机会啊。等这回灾难过去了，我追你你可别拒绝啊。”
当了三年兵的大男孩儿虽然因为身体的伤痛疼的呲牙咧嘴，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活泼。他这番作态倒是也蛮符合他的年龄，二十一岁正值青春年少的最美好的时候。
“啊……”
“别动！”
许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大男孩儿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身子一下子就萎了，瞪着眼睛躺在铺子上。
护士赶忙上前，将渗血的纱布剪开，重新换了捆新的缠了上去。
“别乱动，伤口再裂开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年轻战士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看着神宫五月的脸，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
“说真的，神宫医生，你还没答应我呢。”
他的眼里格外认真。
“好，我答应你。”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休息吧，你的身体需要静养。”
说完，她便再次朝着门口走去。
战士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护士的手，他的力气很弱，一挣脱就开了，但神宫并没有这么做，她静静等待着，等着这位年轻的战士说出这么做的缘由。
“神宫医生，说实在的，我们应该是没救了吧？”
战士话刚一出口，护士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有些慌乱地看向了其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人们，发现这些人都同一时间望了过来。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不是还在这里嘛？你们一定可以活下来的……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
她试图给战士加油打气，但这加油的目标却好像是自己。
“神宫医生，没事的，大家伙其实都知道。”
战士松开了手，眼中一片淡然。
“其实我们都知道人类现在面临的困境，知道那出现在影视大片里的末日已经来临了。”
“医疗物资短缺，人员紧张，全世界都不再有一处称得上安全的地方。”
“我们这些重伤人员对聚集地来说就是一群累赘。”
他好像在自嘲。
“不！不是的，你们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神宫猛地站起身，她打断了年轻战士的话。
帐篷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只有外面呼呼传来的风声，以及人员转移的嘈杂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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