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红再醒来，是第三天的早上了。整整睡了三十多个小时。
饿起来了。
也是被尿憋起来的。
中间起过两次床，眼睛都没睁，上了厕所回来接着睡。
“姐你起来啦？吃啥饭，我给你做去。”
海燕被发配出去好几天，中间白天回家当厨娘，晚上还是有家不能回。
考完了总算是能回来了，家里就剩下她自己在呢。
上店里的上店里，上学的上学。就她中考完了放假在家。
对，没错。
她半个月前才刚刚中考完。
可是家里有高考生，都以大姐为重心呢，中考就中考了呗。
就考试那两天，姥爷和爷爷陪着去了下考场，接都没人接的。
她成绩在那儿呢，中学三年，拿着小妹的笔记对着学，要是学不好，全世界都得鄙视她。
老师平时都得蹭她的笔记给同学们辅导的程度。
她是没考状元那个水平。
六百五十分的卷子，实验中学录取分数线五百九，她考了六百一十二。班上考第二，比第一的少考了一分，学校排十七，全县三十一。
也还行吧。
出了分数，老师们摇摇头，说她发挥的一般。
家里人听了一下分数，就该干啥干啥了。
她一看这情况，得了，悄悄的别说话，服务大姐吧！
家里除了学神就是学霸，就这么悲催！
“啥都行，能吃的就行，饿死了。”
海红往卫生间走，睡得蓬头垢面的，得洗漱啊。
出来饭桌上就已经摆上了西葫芦炒火腿肠，酱八宝，一碗白粥两个馒头。
风卷残云的干掉，海红往椅子上一靠，长出了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感谢苍天，还留了我一条狗命。”
海燕看得直咧嘴，“姐，高三真那么恐怖吗？”
海红摇摇头，“不是高三恐怖，是考不好很恐怖，所有人都觉得，咱家里有学神给补课。同班同学都能补成青北水平，亲姐姐要是干不上去，那大家不得以为我是白痴呀？你还好点儿，笔记都是现成的，成系统的，照猫画虎的学就行。我这中间可是差着两年呢，回头再补，好多还得改变思路，有时候一个点不会，得往回找，一直找到高一最开始的知识点从头捋……这个罪遭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主要吧，我这脑子，比你们几个都笨，小时候基础打的就不好。学得比你们都累。”
说着摸摸脑，莫明的想起了初中时的那个学长……
海燕都不知道咋安慰，“都过去了，解脱了。上大学就能放松了，好好玩儿，补回来。”
目前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就是二表哥贾有福的准媳妇儿王珊，刚刚毕业，进了省报社工作，才上班不到一个月呢。
二嫂可是说了，大学比高中轻松很多。娱乐项目多，业余时间多，还能谈恋爱……
海红坐起来，无意识的发出嗯的一声，跟身上哪哪都不得劲儿的老太太似的，一动一哼哼那个劲儿。
“希望是吧。”
海燕起来收拾碗筷，顺手都刷了放好。
“姐，你接下来咋安排？要跟同学出去玩儿吗？”
放大假了，没有作业，不要太爽。
家里每个月零花钱涨到五十块钱了，这是纯零花钱，伙食费和学杂费什么的，都是另算的。
姐妹几个手里都攒着不少，想干啥不用为经费发愁。
“可不是人人都跟咱妈一个教育方法的，也不是家家条件都一样。有条件的都是一家子出游，没条件的，机灵点儿的知道打活儿挣点学费，笨一些的，在家躺平。这还得是成绩差不多的，等成绩出来，尘埃落定了，才能安心出去。明知道考不上，又不想复习的，该打工打工，该种地种地呗。”
海红是苦出来的，家里条件改善，也就是搬到县城这三年的事儿，她都十九了，前面十五年，在屯子里条件都算是差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活儿没干过呀。
对于同学们的情况，她可太知道咋回事儿了。
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跟小妹他们那学习小组似的。
二舅和二舅妈为啥抛家舍业的去三亚那么老远的打工去？还不是因为在学习小组里，邹娜家和李子木家的条件已经算是靠后的，人家现在一年的收入也是十万打底。
自家条件虽然不如人家，但是小妹是学习小组存在的基础，这是最硬核的条件。
贾娟一下子不就被比下去了嘛。以前二舅家条件在县城绝对中上等，这么一比，就不行。
就怕比。
参照物一变，啥都变了。
“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行呗。天天跟最好的比，那活着多累。”
海燕的性子就是我只要占便宜了没吃亏，能躺就躺，能舒服就舒服。
海红点头，“是，咱这脑子，千万别攀小妹，把自己累死也赶不上，何苦来的呢。”
“换衣服吧。”
“干啥去呀？”
“去店里看看有没有回前进乡的车蹭一个，回老屯呀。爷和那俩小的还在老家呢，不管啦？我也想回去待几天，城里闹闹哄哄的，其实我还是喜欢老屯。园子里的甜杆儿肯定能吃了，今年也不知道长没长悠悠……”
海燕也想老家了，“我还想挖小根蒜婆婆丁呢。”
“还没挖够啊？”
“以前天天想逃避，现在还怪想的呢？”
“走吧，你这说的，我都想挖了。”
……
姐俩背着换洗的衣服到了店里，说想回老屯，林大力和贾敏都没拦着。想回就回呗，这俩闺女，上哪都不用操心的。
“那俩淘气包子不知道造成啥样儿了。不行就给叫回来，赶紧上幼儿园去，逃十多天课了。”
幼儿园可没暑假。
海红笑得不行，“我估计他俩不能爱回来。在老家多好啊，天天就是玩儿。他们老姐要放暑假了，回来他俩惨了，还得天天盯着背诗。”
天天跟上夹板似的，谁爱回呀。
可不是按着海红这话来的嘛，回到老家，爷仨都没在家，爷爷在晒谷场唠嗑呢，自家孙女高考的成绩虽然没出来，中考的这不是成绩出来了嘛。在家里没得显，在外面还是可以大显特显的。
必须得显摆呀。
俩猴孩子都不知道疯到哪去了。
姐俩到家，把家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遍，中午饭都做好了，爷爷回家半天，回来俩泥猴，到东面盐碱地的水洼子里抓蛤蟆去了。那一片都是一个连一个的小水洼，最深的也没到膝盖，危险到是不危险。
但是脏啊。全是泥不说，那地方通常都是屯里人放鹅的去处，里面都有鹅粪鸭粪……
海红拎着俩臭哄哄的泥猴子给洗澡，换衣裳。
一说回县城，俩小崽崽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全都不回去。
“你躲得了初一，能躲过十五吗？回去了，你老姐肯定要考试，拉下每天的进度了，你们那好吃的都得被扣了。还得打手板，还得罚站……”
“那也不回，反正也得罚了，玩儿够本了才行。要不玩也没玩到，罚还挨了，赔死了。”
清川声音宏亮，海红刮目相看，哎哟，没看出来呀，这小子平时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天天跟他小哥哥身后儿，跟个保镖似的，憨憨的，没想到，有点儿内秀啊。
清欢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大姐，我都认识一千个字，背了好几十首诗，三字经百家姓都背完了，千字文也快了。要不我跟大嫂说说，让我上一年级吧？老姐太可怕了，我觉得我活不到小学毕业了……”
安宥容大嫂在小学嘛，他知道的可清楚了呢。
到嫂子班里上学，说不定还能混个团宠当当。
在家里，爸妈不给他做主，爷爷想做主又说了不算。全家都偏着老姐，他一点儿翻身的可能都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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