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小玉……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许江涛、田雪和邹娜围在床边坐着，桑楠在书桌上靠着，手里还翻着桌子上放着的《红楼梦》。
几个男生都在书架前面挤着，心惊胆颤的看着床上已经瘦脱相的黛玉。
本来大家都在外地的，或是去亲戚家，或是在外面玩儿。才八月中旬，开学还早呢，谁这么早回来呀。
是林家这边儿实在是没法子了，黛玉一星期水米未进了，吃什么都吐，靠着打葡萄糖维持着，就这么几天，人都瘦得脱了相，快要皮包骨了。
谁劝都没有用，也不说话，不哭不笑的，就看着屋顶发呆，要么就是看着家里人发呆，魂丢了一样，说啥都听不见。
只等给天天在一起的同学打电话，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能不能把魂给叫回来吧。
可是人来了，许江涛坐床边抱着黛玉，跟她说话，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问跟着进屋的贾娟，他们熟呀，“咋突然就变成这样儿了呢？因为点儿啥呀？挨骂了还是挨打了？”
问完她自己都不信。
谁不知道小妹在家里最受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好好的，刚拿了状元，谁能骂她打她？
“不知道为啥的呀，那天中午本来都在我大伯家等着我二嫂来家。她头一次来月经，就一直哭。问只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啥哭。后来大姐就陪着她回家了，等她睡着了大姐又回我大伯家去了。
再之后就是林大姑家大表哥去找人，说小玉跟疯了似的找书。我们都跟着回来看 ，她非要找《红楼梦》，家里没有，大晚上的去找李老师借的书回来给她。
拿了书她就自己在屋里看了两天两宿，就没吃没喝。再之后就一直这样儿了……”
神神叨叨的，医院也去了，大夫也没什么办法，身体机能没事。
来屯子里的神婆神汉那些都找了，只说是魂丢了，又是烧纸又是去庙上上香的，也没把魂给叫回来。
突然就这么样儿，真是能把人急死。
贾姥姥已经躺下了，贾姥爷和林爷爷一个血压高一个血糖高了。
林大力满嘴的泡，贾敏牙肿的脸都变了型。
姐几个都跟着瘦得不像样儿。换着成天成宿的看着，就怕有个万一。
清欢那么小，也不敢大声哭，每天抱着小板凳坐在角落程看她五姐，默默的流眼泪。那孩本来就瘦，一上火，更瘦了，脸上肉瘦没了，俩大眼睛看着更大，快占了半张脸，瘦得吓人。
这一家子，折腾得没有一个好人了。
愁不愁死个人。
“该不会是看书看迷了吧？你们看没看过新闻？就去年演那格格剧，不是有好些人迷小燕子迷得做了老多怪事儿了吗？对对对，我在哪本书里还看过，过去有人看书看得失了心，病死的？”
孙运不是爱看书的，但是他家有那个条件，什么杂书都有，就猜呢。
“呸呸呸，你说的什么屁话？小玉又不是古代人，那么没见过世面，至于的吗？”
许江涛骂孙运，乌鸦嘴。
“《红楼梦》啊……”桑楠看着手里的书，“你们说，小妹会不会是把自己代入林黛玉，入戏太深了？”
啊？你在说什么？
“你们看啊，林小玉，跟林黛玉，是不是只差一个字？还有啊，阿姨是不是就叫贾敏？外家也姓贾。我听说姥姥还姓史。有两个舅舅，初一刚上学的时候，还在二舅家住，两个舅舅家离得还很近……是不是都能对得上？”
桑楠越分析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许江涛不同意，“你可拉倒吧，哪像啊？林家五代列侯，林如海是探花出身，咱林叔不是号称八辈儿贫农吗？再说了，林如海啥体格子？咱林叔干活一个人能顶十个。就不说林叔跟林如海没半点儿相像的，就阿姨，除了名字一样儿，还哪一样？
阿姨生了五个，还不是一样干活儿。大姐都十九了，而且五个孩子都好好的呢。到底跟那个短命鬼贾敏有啥像的？
对了，还有小玉自己，林妹妹那是迎风倒，一步三摇的体质，咱小玉是啥体格子？
快拉倒吧。”
田雪也说话了，“我没看过书，电视剧我看过。我也觉得不像。我不爱看那个，主要是不喜欢贾宝玉，什么玩意儿啊，一天到晚，一点儿正事不干，招猫逗狗的，还说他多情呢，跟这个好，跟那个好，到正事上一点儿屁事不顶。废物蛋一个，有啥好看的……”
李子木也是爱看书的，“好看还是好看的，文学成就不可否认。当然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价值观，咱们现在看不上贾宝玉，但是以当时作者生活的时代和环境，这个人物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是对那个时代的反抗与讽刺，还有不能挣脱命运的无力感……”
孙运头都大了，“听听听，你说的这都是啥。我看你还是好好学物理吧。怎么还上上语文课了呢。批判这个评判那个的，作者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他是那么想的。咱们活在当下，就得以现在的价值观来看世界。
我是半拉眼珠子也看不上贾宝玉，吃喝玩乐一样没落下，勾三搭四扯仨挂俩的，丫鬟一个没少睡，坑死人了只会跳的怂蛋，还男的女的荤素不忌。
我就问问，这跟学校里那些除了学习啥都好的学渣有啥区别？啊？抽烟喝酒处对象儿，出去打仗唱歌混，就是正经学不上，学不好。完了说自己混江湖，有个性？
没出息就说没出息，扯那些没有用的干啥。”
苏杭看着憨憨的，“怎么变成批判贾宝玉了呢？不是在说小玉的病吗？”
哎哟，对呀。
这么一说，大家都看黛玉。
咦？
这一看，发现黛玉正盯着孙运两眼放光。
啥意思？
孙运自己也懵了，“小妹？”
黛玉觉得一直堵得上不来气的胸口有点儿通透了，“你继续说……”
继续说？说啥呀？
说贾宝玉怎么学渣二百五吗？
我说完了呀，再没啥可说的啦。
他跟许江涛正对着，就看着许江涛那眼神儿，明晃晃的表示，必须说，没啥也要说，硬说。
咳咳咳 ，“那啥，我就觉得吧，林黛玉死了挺好的，解脱了。要不然，活得也是忒憋屈了。不是说她是降珠草转世，贾宝玉是神瑛待者，给她浇了水，要来报恩，用眼泪还吗？我就不明白了啊，那降珠草不是长在河边上的吗？它还能缺了水？那狗屁待者是出屁来了吧？给河边的草浇水？不得浇涝了烂根呀？明明是仇人，报的哪门子恩？
还有啊，五代列侯的后人，世袭的侯袭，巡盐御史的女儿，巡盐御史那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实权人物。贾政是个啥官？真把自己当国丈呢？整得好像林妹妹哪里配不上他家凤凰蛋似的。
整反了好嘛。
他家门弟要真是那么高，皇商女儿是怎么成的主母？列侯之女配不上，皇商女儿配得上？
笑话。
再说那贾家从上到下的，欺负人没够儿，把林妹妹当寄居他家无依无靠的孤女呢。还贪了人家三百万两修大观园，完了把人家闺妇挤兑死了……”
黛玉听进去了，越听越觉得孙运说得有理呀。
蹭的一下子坐起，“我说的对，哪里有什么恩……”
啊？
林家人冲到屋里来，真让同学把魂叫回来啦？
同学们的反应却是，真看书看迷啦？
学神的脑子，是用什么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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