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言回家之后，先是飞快的解决了晚饭，小妞妞此时正精神，窗外风雪不停，沈舒言在用饭后抱着闺女，听云慧说外面的情况。
说到棉衣，沈舒言倒是觉得不妥，“我是知府，有些事情不可做的太过，这些东西都会慢慢准备出来，咱们若是一开始便准备周全，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云慧愕然地看着沈舒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人命比官途还重要吗？
一股气闷的感觉从胸口传来，云慧甚至没来得及细想沈舒言的意思，就大声否决，“那就看着一条条人命冻死吗？！”。
沈舒言知道云慧这是生气了，可有些事情，就是得和云慧说清楚。
沈舒言把女儿放在床上，低声和云慧商量，“我倒不是反对你做什么，而是想咱们低调些，这些事悄悄办下去，棉衣不必做的太厚，一半棉一半芦花就行，此时多一件棉衣就能多救一个人”。
云慧知道沈舒言的顾虑，他上面还有三司，三司之上还有人，泉城本就是香饽饽，若是他沈舒言太过积极主动，你让领导们怎么想？
况且……
夫妻俩相顾无言，赈灾救灾此刻还未排上日程，除去泉城外，其余各州府情况还是未知数。
泉城现在能做的，只有先自救。
而自救的最低限度是什么？
不是以吃饱穿暖为目的，而是能保证人能生存下去的情况下，去最大限度的救更多的人。
周嬷嬷听见屋内的争执声音，连忙告罪后把宁姐儿抱走，云慧的理智也缓慢回笼。
对啊，一切是自己想的太过美好了。
这年头，在当官的眼里，百姓的命不值钱，只要死的不是自家人，一切都可以往下拖。
他们所谓的救灾举措，也不过是为了数字呈上去的时候好看一些罢了。
而沈舒言作为知府，能在明面上做的事情本就不多，他是经历过地动救灾的人，所谓的人心险恶，升恩斗仇他比自己看得清楚。
万籁俱寂，夫妻俩在短暂的商议后同榻而眠，云慧闭着眼，脑海里琢磨的都是这场雪。
下到明日，就该两天两夜了。
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果然天灾不可避，云慧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
沈舒言的手轻轻握住云慧的手，他闭着眼安慰云慧，“先睡吧，你在家里也忙碌一天，女儿还得靠你呢”。
云慧知道沈舒言的意思，如今室内温暖如初，虽然比起前两日，屋内温度还是更冷些，却已经比城中不少人家都好过了。
要知道城中也有普通民居，他们光靠手艺过活，有能力的置上几亩薄田，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情境下，别说炭火了，恐怕连柴火稻草都买不到。
窗外风声呼啸，好像昨日的鹅毛大雪卷土重来，府中白日已经清扫过一次，如今风声击打着窗户，嘭——啪的声音在黑夜里让人心中发慌。
云慧听着，好像有哪里的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被大风吹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在黑夜中听得让人牙酸。
砰隆——啪！积雪倒塌的声音，细梁断裂的声音，在夜晚来回响起，云慧这一觉说是睡了，还不如说是半梦半醒。
理智告诉自己，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必须要做的很多，一定要休息好。
但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大风似乎能把声音传递的很远，云慧不知真假，似乎听到了隐隐的哭喊声音，一夜辗转难眠。
即使睡着了，也一直在做梦。
清晨，沈舒言即使很小心翼翼，在起身时云慧也跟着醒了。
“怎么不多睡会”，沈舒言已经快速地穿好了衣服，每天云慧都是晚起的，此刻她双眼浮肿，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白，沈舒言就知道她没睡好。
“此时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你切不可着急出门，即使我今夜不回来，你也得把家守好”，沈舒言知道云慧是爱操心的，对她的叮嘱尤为认真。
早饭是葛大娘做的杂粮卷饼，里面塞的是熏肉和豆干，还有自家发的绿豆芽和鸡蛋。
热腾腾的二米粥，还有两碟小咸菜。
沈舒言已经许久没吃过这般顶饱的菜式了，想必是云慧嘱咐的。
昨晚沈舒言回来吃饭，虽然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动作也算得上是风卷残云。
云慧见他吃的莽撞，追问之下才知道，他中午根本没吃饭。
“我还让葛婆子做了菜饽饽，不如你带几个去分着吃”，云慧见沈舒言穿上了皮靴，便知道他今日又得忙碌一天。
菜饽饽是玉米面和白面掺着做的，平日里只有云慧时不时的想吃，这下倒是成了干粮。
想到自己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沈舒言点头，“成，回头多拿几个，没放猪油吧？”。
这大冷天，猪油肯定凝固，吃起来别提多腻歪了，沈舒言想着就觉得没胃口。
“都活在馅里了，到时候你们烤烤再吃”，云慧也很无奈，这菜饽饽本就是玉米面的，做的是干白菜粉丝虾皮馅，若是不放猪油，那还怎么吃？
沈舒言也想到了这一点，只笑笑不再多说别的，“我们今日要去各地巡查情况，我负责的还是北城那边，若是晚了，就先不回来了”。
云慧连连点头，又给他备下了几贴能生暖的膏药，还有把皮子缝在内里防风的衣服。
最后更是拿出两双外面皮子里面羊毛的长袜让沈舒言换上，这是昨日云慧让胡杏她们赶制出来的。
一共做了五双，此时一股脑的都塞给他。
皮袜子底部还做了防滑，套在靴子里面不会被人轻易察觉，还能最大程度的防水保暖，当然缺点就是不太透气。
桐墨掀帘子进来回话，“老爷，沈安和几个衙役都在前面等您了”。
沈舒言把云慧准备的东西都分别装在身体各处，最后看一眼妻女后，便穿好大氅，消失在漫天风雪间。
人难胜天，云慧此刻心下茫然，在沈舒言走后， 自己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难道一切都只能干等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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